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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辛格抿了一口饮料,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在迪拜呆了这么些年,终究是外乡人,现在这里受金融危机影响比较严重,我父亲觉得很累了,想回印度去。”
我有些舍不得这个朋友,不禁徒劳地嘟嚷着:“迪拜挺好的,你本来又是在这里读书,这么离开多可惜啊。”
辛格摆摆手,自嘲地笑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每天都有无数人离开迪拜,也每天都有更多人怀着希望来到这里。许多发现这里和他们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很容易就会离开。”他用勺子拨了拨碗里的食物,看向我,突然话锋一转,“你和穆萨的事,我听说了。”
“是么?”我不知如何应答,脸色微赧,有些不好意思。
“曾经的那个穆斯林女孩,是我在迪拜最大的遗憾。”辛格深深地吸气,挤出一个笑容,向我举杯,轻声说道:“cece,祝福你,希望你和他,能够弥补我的遗憾。”
鲜少得到这样明确的祝福,我非常珍惜:“谢谢,我们会的。你回印度,也要好好保重。”我的杯盏轻轻碰上他的,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祝福,又像是交托。跨越宗教与地域的爱情,向来需要勇气,但我依然相信,苦难沥清后,便是幸福笼罩。两相映衬与补充,给我坚持的勇气。
我将眼神从辛格身上撤回,喝下一口饮料,抬眼一瞅,竟发现阿尤布正看着我,与我的目光对上,他又撤了回去,没有说话。
艾默丁教授一件又一件絮叨地说着,情绪越来越伤感,整个包间里的氛围也被他感染着,散布着浓郁难舍的气息。就连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阿尤布也深有触动,红了眼眶。
怨相遇,愿相遇,相遇转眼化别离。常别离,怅别离,不曾别离怎重聚。
只是,如何才能重聚,我们本就是来到迪拜的飘零人。在这个城市,只有寥寥一成的人真正扎根在这里,而其余的人,来来去去,没有根基,就像辛格,就像乔治,一别之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就连阿尤布和艾默丁教授,虽然我们同在迪拜,今后的交集,恐怕也少之又少。
想到这一层,我的心不禁惆怅起来,抓起桌上的杯子想要灌酒。可到了嘴边,却依然是甜滋滋的味道,寻不得醉麻的感觉,只能无比清醒地伤感着。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黯然幽深。灯光、月光、星光交映,点染着城市的血脉和骨架。艾默丁教授和阿尤布开了车,便说捎带我和辛格回去。艾默丁教授自然要同他的得意门生辛格叙叙旧,我便默默跟在阿尤布身后,踩着狭长的影子走着。
暖湿的夜风打着惺松的脸,有些轻微的瑟缩。细碎的流沙铺陈在地面,风一吹,便易迷了眼。我觉得有些尴尬,想要自己打车离开,可想到阿尤布之前给予我的帮助,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阿尤布。”看着他飘扬在前的白袍,我终于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不冷不热地回头。
我其实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扯出一丝笑容,心里悬荡荡的,微微张开嘴,不确定地问,“你觉得,我们……还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很傻,很唐突,话一出口,我立马觉察到问语的不妥,担心他左右为难,又岔开问题道:“谢谢你,帮我多次。”
阿尤布愣了愣,目光柔和下来,没应声,拉开车门,平静地说:“上车吧,送你回去,再晚穆萨该担心了。”
我心念一动,踩着碎步上了车。原本穆萨说今晚来接我,但我担心阿尤布看见了会不悦,便没让他出现。没想到如今,阿尤布还会主动提及。
月亮升上来,夜色变得苍白而缥缈,车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寂静的尴尬笼罩在周围之时,倒是阿尤布先开口了。
“你和穆萨最近怎么样?”
“还好。”我模棱两可地回答着。
“呵,果然一转眼,什么都变了。”阿尤布叹了一口气,或许是被毕业的氛围感染,他的声音里竟带着鲜见的忧郁,“现在想想,如果两年前,穆萨捡到你遗落的u盘时,我没有嚷嚷着要看里面的内容;或者在分小组的时候,我不是那么固执地偏要和你一组;又或者在酒吧遇见你失神时,我没有硬拉着穆萨说要来安慰你,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有些错愕:“你看过u盘里面的内容?”我一直以为,只有穆萨一个人看过。当时的我,还因此对穆萨冷嘲热讽了一番。那一张张被重命名的照片,是我们的矛盾,亦是我们的缘起。
阿尤布点点头:“我记得当时,u盘里有许多你的艺术照,我和穆萨还一块恶作剧地把每张照片给重命名了。”他一边回忆一边说,“我们都最喜欢有张水墨印花的短款旗袍,那张最好看。我本来以为你瞧见了,起码会找我问一问,结果你似乎没有发现,也就作罢了。”
我心头一跳,他的神情里,有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令人看不清晰。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嘴角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想想看,事情进展到如今。其实应该怪我,当时只想着自己,却没发现无形之中你们已经产生感情。之前在巴拉斯迪酒吧遇见你一个人时,穆萨本不愿过来,是我硬拉着他要和你说话,如果没有那次相遇,他就不会去沙漠测绘。”他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涩,“如果他没去测绘……那么现在,我妹妹依然会是他的妻子,你也不必经历那些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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