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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忆往昔解两年困扰断手臂离燕军大营下(第1页)

“找死。”忽地一下柳月瑶跑了出去。大门外,马旺财黄满一几个都躺在地上,抱着胳膊抱着腿痛苦地哎呦着。就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大汉,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大半个脸,身上只裹着几片破麻袋片子,一只胳膊……他竟然只有一只胳膊……**着,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棍,正愤怒地挨个敲打着马旺财黄满一他们。两只大脚不着一缕,**着站在冰冷的地上,还真是个疯子。

“住手!我的人你也敢动,你姑奶奶我送你去见阎王爷。”柳月瑶抽出短刀猛地冲上前去。疯子也不躲闪,左手撩起打狗棍,直劈过来。一阵寒风从耳边掠过,柳月瑶啪的一下抓住打狗棍往身后一带,手臂顿时麻了大半。顺着惯性,疯子往前抢了一步,柳月瑶扬起短刀冲着他的脖子抹去。“月儿好狠的心。”疯子说道。

千钧一发,柳月瑶的短刀停在了疯子的脖子上,一道鲜红的血液刺痛了她的眼:“王林?”

王林丢掉打狗棍,把头发撩到后边。“王林,你就是个疯子!”柳月瑶重新上下打量着他,“为什么会这样?你的胳膊呢?是谁?你说是谁?”柳月瑶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能砍掉王林胳膊的人,能让他落魄到这种地步的人,该不会是……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王林说道:“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们又和朝廷的军队打了一仗,只可惜我们败得很惨,慌乱中我丢了一只胳膊。”

“三哥,备马。”柳月瑶怒火中烧,“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报仇。”“月儿,”王林忙拦住她,“战场上的杀戮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还是你就喜欢那种血流成河的日子?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因祸得福,王爷允许我解甲归田,下半生就能过安稳日子了。”“解甲归田为什么穿成这样?”“落魄之人,不说也罢,只是我现在无处可去,月儿夫人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发发善心,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

“情分?”柳月瑶冷冷地一笑,“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你我之间结的梁子倒是不小,今天又加一个大的。”她踢了一脚马旺财,“赶紧烧水去。”

“是,师父。”马旺财刚被打,接着又被踢,心里充满了委屈,可又不敢说,只好瘸着腿往厨房跑去。

柳月瑶把刀别回腰里,对王林说道:“洗个澡,让我四哥给你检查一下伤口。”“不用,都过去这么久了,早没事了。”“没事?冻疮很难治的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也是离家太久了,忘了这个家是谁说了算了。”“知道,你说了算。”

原来柳月瑶走后的第二天,燕王朱棣又吃了败仗,损失惨重。王林的胳膊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一个敌军士兵砍掉的。当时鲜血喷薄而出,王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大队人马正在回燕京的路上。

醒过来的王林跪到了燕王朱棣的大帐内,朱棣满面怒容,“本王待你不好?”“王爷对王林恩重如山。”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太祖皇上驾崩,举国悲哀,京城阴霾密布。但是街头巷尾,人们却在热议近几日里京城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数家大户珍藏的金银珠宝被人洗劫一空,就连县衙仓库也不例外,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夜之间都没了踪迹。“京城大盗”四个字不胫而走,凡是家里有些家底的都胆战心惊,生怕厄运降落到自己头上。他们动用各种手段,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保护家里的财产安全。只可惜,第二天依然会听到人们议论,昨天晚上又有谁家丢了什么东西。一连数日,京城里人心慌慌,人们的脸上哀愁密布,比死了皇上还要痛心。

燕王朱棣南下进京的那天,街头巷尾的人们又在谈论着另一个话题。千虑一失,京城大盗那么厉害,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如今被囚在县衙大牢,怕是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朱棣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他命贾世清速去打探。不一会儿,贾世清回来了:“王爷,京城大盗确实能力非凡,只是现在被抓,怕是性命不保。”朱棣命令:“取道县衙。”“是。”

不一会儿,燕王朱棣的绫罗伞盖出现在了县衙门口,几千名侍卫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县令米通听说燕王爷从门口经过,吓得赶忙整装束带迎了出来。“不知燕王千岁驾到,有失远迎,下官该死。”燕王朱棣忙下马将他扶起来:“本王偶感不适,还望米县令行更衣之便。”“王爷里边请。”米县令诚惶诚恐,燕王朱棣却和善可亲。他问了问京城的治安,又问了一些关于百姓生活的琐事,后来又说到了官员的升迁谪贬上,朱棣笑道:“米县令尽职尽责,一心为朝廷效力,本王自会铭记在心。”

燕王爷走后不久,监狱的牢头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大事不好,京城大盗不见了。”“不见了?十二个人都不见了?狱卒呢?都是死人吗?怎么早不来报告?你是干什么吃的?”“燕王爷在这儿,所有的人都不让走动,所以小的也不知道。刚才小的去巡查,狱卒都昏迷不醒,应该是中了迷药。”“迷药?不是都搜过身吗?”“他们阴险狡诈,小的也不知道他们把药藏到了什么地方?”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米县令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地说道,“燕王千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更衣。这下可好,让京城大盗钻了空子。”

“老爷,”没等米县令把话说完,牢头忙制止道,“小心隔墙有耳。”“我都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老爷,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办法?你说,什么办法?”“找几个和京城大盗差不多体型的死囚,或是喂药,或是勒死,就说京城大盗畏罪自杀。这样,老爷您担的罪责就会小一些。”“对呀,”米县令破涕为笑,“一着急,把这茬给忘了。”于是京城里又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京城大盗畏罪自杀,听说他们死得很惨,头撞到墙上,脑浆迸裂,脸都撞变了形。

先皇驾崩,举国悲哀,几个盗贼而已,没有人顾得上追究。再说人已经死了,京城就安全了,这也是最好的结局。米县令松了一口气,小命终于保住了。那些京城大盗就是王林陈九陆双他们几个。

往事历历在目,王林说道:“如果没有王爷,王林早就命赴黄泉了。”“那你为什么执意要走?”“如果王林失去的是左臂,不是我自吹,照样能杀敌。可是我失去的是右臂,根本就成了废物。”“本王可以养着你。”“那还不如杀了我。”“杀你?你以为本王不敢吗?”“我的命是王爷给的,王爷想要,我这就还给王爷。”王林情绪激动,猛地站起来向朱棣的大案撞过去。

危急时刻,陈九陆双飞出去把他死死地抱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朱棣勃然大怒:“你这是要限本王于不仁不义之中吗?”“王林不敢。”“行,盔甲留下。”“谢王爷成全,盔甲在我的营帐里,我这就去拿。”“等等,军衣留下。”王林一愣,周围的人也都吃惊地看着朱棣。朱棣说道:“怎么,不敢吗?不敢就给本王好好地呆着,本王自不会少了你一顿吃的。”“不必了。”王林麻利地脱下衣衫鞋袜,贾世清忙命人拿来两块麻袋片将他包裹住。

“王林!”朱棣一掌拍到大案上,“你就这么着急离开本王吗?要走是吧?好,走,你们都走。陈九,陆双,还有你们几个,别再让本王看见你们。”“王爷,”陈九陆双兄弟几个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王爷息怒,陈九等愿生死追随王爷。”

朱棣回到座位上,叹了口气:“王林,既然你意已决,本王也不再勉强。走吧,哪一天你想回来了,别有顾虑,本王欢迎你。”“谢王爷,王林告辞。”

离开军营,王林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也不辨方向,走一阵歇一阵,歇一阵走一阵。渴了饿了,就到农家乞讨。累了困了,就地一倒,或在枯树底下,或在断墙边上。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尾巴”不见了,这才抖擞起精神,径直朝岳家庄狂奔。

来到岳家庄,看到马旺财黄满一走路带风,比以往长进了不少,他有心试探,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沐浴更衣,岳子杉帮王林处理好了伤口。柳月瑶问道:“你这一路上遭了不少罪吧?你手也不方便,我看还是应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你看铁蛋行吗?要不就黄满一吧,那小子机灵。”她抓着王林右边空荡荡的袖子,挽了个疙瘩系上,不由得心中一阵难过,“好好的胳膊被硬生生地砍下来,那得有多疼啊?”

王林把袖子解开说道:“挽着不舒服,怪沉的。”柳月瑶笑道:“挺利索嘛,看来用不着别人来照顾,你完全能够自理。”“自理没问题,不过是个废物,只能靠你养着了。”“嘁,我柳月瑶从来不养闲人。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整个岳家大院,除了三喜,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动,都得干活,你也不例外。”“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什么都干不了。”

“装是吧?”柳月瑶冲着外边喊道,“铁蛋,告诉他们,王林师父回来了。今后练功都机灵着点儿,哪个偷懒挨了他的打,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知道了。”铁蛋撒丫子跑了。

王林笑道:“我的后半生有依靠了。”“别净想美事,如果他们学不到真功夫,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偷偷地问一下,”柳月瑶神秘兮兮地趴到王林脸上说道,“什么样的士兵能砍断你的胳膊?”“啊?那什么……”王林被问愣了,支支吾吾着。

柳月瑶哈哈笑着甩门出去,王林喊道:“薪水呢?”“和以前一样。”“小气,”王林说道,“贾世清回来了。”“贾世清?和你一起吗?可恶,看你遭罪他也不管管。”

“没有,我是在县城里看见他的,当时他正忙着收粮食,没看见我。”“料他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幸亏没骂他,他可是我的财神爷。”

“财神爷?”“说好了,我的粮食都卖给他,万一不小心惹恼了,钱就飞了。”

“财迷。粮食的事还早着呢,不到麦收,你也不知道是挣还是赔。不过眼下倒有一桩买卖,可以一试。”“哦?什么买卖?”柳月瑶又折了回来,“你说。”王林说道:“薪水翻倍。”“你可真够贪的,吃着我的喝着我的,连住都是我的,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还要薪水翻倍?”“三倍。”“好,成交。再不答应就成四倍了。”“既然你说四倍那就四倍吧,我勉强接受了。”“王林!”柳月瑶拍桌子吼道,“你个老财迷。”

王林笑道:“你可知道燕王爷有三不足?兵器军衣和粮食,粮食排除,剩下两项你选吧,拿下任何一项你都能发大财。”

柳月瑶说道:“依着我的性子,当然是选兵器,可是原料不好买。再说乒乒乓乓的给大家伙惹祸,弄不好被屠了村,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还是选军衣吧,想想办法应该不难操作。不过我看王爷的兵穿什么的都有,麻的葛的,也有粗棉布的,我做什么的?该不会几样都做吧?”

王林说道:“老兵统一着装,近几年的军衣都是粗棉布的。有些新入伍的,穿的都是原先的衣服,自然什么样的都有。”“原来是这样。棉花好说,样式呢?有什么特殊款式要求吗?”“又不是盔甲,和咱平常的衣服差不多,上衣下裤带绑腿,简单。”“行,我知道了,事成了自然少不得要几张图纸,按图纸来就行了。”

“咳咳。”王林一阵咳嗽,“我还以为事成了自然少不了我的好处呢。”“哈哈哈,你个财迷鬼,晃着了吧?活该。”柳月瑶得意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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