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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小秋微笑道：&ldo;我想不至于吧？只要不喝酒，毛三叔为人也很精明的。&rdo;廷栋道：&ldo;他找了你不少时候，要你来荐事吧？&rdo;小秋道：&ldo;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和他想法子的。因为我看到他不做庄稼，又没有别的事可做，怪可惜的。&rdo;这几句话，最合于那慈悲老太太的口味。姚老太太扶了拐杖，坐在廷栋后面，不住地点头，表示十分赞成的意思，就向春华道：&ldo;师兄来了，端把椅子给师兄坐，你还念书呢，一点礼节也不懂。&rdo;

春华真是做梦想不到，奶奶会下这样一道御旨，立刻脸上泛起了笑容，端了一把椅子，送将过去。口里还叫道：&ldo;李师兄请坐。&rdo;小秋连忙弯腰笑道：&ldo;师妹还同我客气。&rdo;春华也没有跟着说什么，退后了一步。姚老太太道：&ldo;哕！这孩子有一无二，倒一杯茶给师兄喝呵。&rdo;春华也不知道祖母如何大发仁慈，只管叫着侍候师兄。心里加倍的欢喜之下，跑到卧室里去，将自己用的茶杯，就满满地斟上一杯，两手捧着送到小秋面前来。小秋站起来接茶时，对她那双白如雪的手看了两眼，春华如何不懂得，低了眼睛皮微抿了嘴，在他面前站着，略停了一停。

小秋是不敢多看，立刻掉转身来，在先生面前坐着。廷栋道：&ldo;我倒没有什么话说，你去念书吧。&rdo;小秋站起来答应是，将茶杯放在桌上，响声都没有一丝丝，叫着太师母师母，这才掉过身去，从从容容地去了。姚老太太道：&ldo;到底是做官的人家出来的儿女，总是很有礼貌的。可惜，我只有一个孙女儿，我若是有两个孙女儿，一定许配一个给他。&rdo;廷栋道：&ldo;这孩子聪明是聪明的，只是才华外露一点。若是现在科举没有停，秀才举人，这孩子没有什么难，再上去，就得放稳重些才成。&rdo;姚老太太笑道：&ldo;你向来不夸奖学生好的，有这样好的学生，何不把你三房的小琴姑娘许配了他？&rdo;

春华在一边听着，不免向她祖母狠命地盯了一眼。廷栋笑道：&ldo;他父亲来往里头，有的是千金小姐，让他们家去慢慢挑选，他为什么要跑到我们新淦乡下来对亲？&rdo;毛三叔在一边，忍不住了，就插嘴道：&ldo;可惜我们大姑娘是有了人家了，如其不然……&rdo;宋氏就拦住道：&ldo;毛三哥，你又喝了酒吗？别胡说了。&rdo;毛三叔向着大家伸了两伸舌头尖，可不敢再跟着向下说去了。若在往日，谁要在许多人面前，提到婚姻大事，春华一定是红了脸，要道论人家几句的，但是今天的情形，却很特别，只是怔怔地坐在一边听着。现在大家都不说了，她这才拿了这只杯子，带着很高兴的样子，走进房去了。别人罢了，宋氏自让春华退学以来，就寸步留心她的举动，心里固然疑惑着，她必定有些别的意思。可是这一番意思，是生长在谁人身上，却还不能知道。现在看了春华对小秋这番情形，就明白了有九分九。怪不得自从学堂里来了这位李少爷以后，姑娘就不像以前那样听话，常是和上人顶嘴顶舌的。

当时，宋氏板了脸子坐在一边，只是心里盘算一阵，却没有声张出来。向毛三叔道：&ldo;你什么时候到卡子上去呢？&rdo;毛三叔道：&ldo;我回家，就是来搬行李的。&rdo;宋氏道：&ldo;一家就是两口人，现在两口人都在外面，你家里这些事，交给谁来管呢？&rdo;毛三叔笑道：&ldo;家里有一口箱子，我想存在师母这里，被褥帐子，我自己要带了走，再也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就是有什么东西。我可以交给把门的铁将军去办。&rdo;宋氏想了一想，点点头道：&ldo;你可不要胡来，你可引我到你家里去看看，多少我也可以和你安排一点。&rdo;毛三叔笑道：&ldo;呵哟！那怎么可以？&rdo;宋氏既是说出来了，更不待他多说推辞的话，已经站起身来。毛三叔无话，只好陪着她走回家去。

宋氏到了他家里，倒也东张西望，做个看察的样子，后来就在堂屋里椅子上坐下，点点头道：&ldo;倒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rdo;毛三叔斜伸出一只脚，站在堂屋中间，做出很踌躇的样子，因笑道：&ldo;师母来了，我是茶也来不及泡碗喝的。&rdo;宋氏对他脸上望了一会子，因道：&ldo;茶我是不要喝，我倒有两句话问你。&rdo;

毛三叔这才明白了，原来师母特意到这里来，是有话要问的。不过她问的是什么话，只看她这来头，就有点不善，自己总要小心答复为妙。他笑道：&ldo;我是什么也不懂的人，恐怕你老人家，问不出所以然来吧？&rdo;宋氏又望着，顿了一顿，勉强地笑道：&ldo;问来问去，还问得是你身上的事，你告诉我，李少爷荐你到卡子上去，是你求他的呢？还是他求你的呢？&rdo;毛三叔心想，和人家荐事，哪里有反去求人来受荐的，这分明是师母疑心着李少爷荐我做事，乃是收买我的了。于是笑道：&ldo;你老，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去求他，他怎么还来求我？&rdo;

宋氏沉默了一会子，因道：&ldo;你刚才说，若是春华没有许配人家，倒是一件好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呢？&rdo;毛三叔抱了拳头，连连作了几个揖道：&ldo;师母，你就别追究了，这就算是我说错了还不成吗？&rdo;宋氏笑道：&ldo;我并不是说你说错了，好像我吧，也不是有这一点意思吗？我问你一句话，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你看那李少爷，也有这种意思吗？&rdo;毛三叔脸上，虽不曾表示什么态度，可是他心里，已经乱跳了一阵，勉强地笑道：&ldo;人家是读书知礼的人，哪里会这样的乱想。方才那两句话，我也是因话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rdo;

宋氏说话的时候，只管去看毛三叔的脸色，他虽是带了那勉强的笑容，可没有一点惊慌的模样。只管问下去，把他问惊了，以后再要打听这件事就不好办。于是收了笑容，叹口气道：&ldo;养儿容易养女难。家里有个姑娘，作父母的人，总怕会失了婚姻，有一个相当的人家，就定下了。但是定早了，也不好，遇到有真好的，就有是机会也只眼睁睁地好到别家的了。&rdo;说着，站起身来走回家去。走到门口，又回转头来，向毛三叔道：&ldo;我们刚才说的话，说过去就算了，以后不必再提了。&rdo;

毛三叔道：&ldo;我自然晓得。&rdo;口里说着，心里可就想定，今天这位师母的情形有点反常，我倒不能不提防一二。于是直把宋氏送到她自己门口去，慢吞吞地跟随着，好像还有什么不曾了结的事情一样。宋氏回头看到，笑道：&ldo;这倒好，我送你，你又送我，我们这样地送来送去，送到什么时候为止呢？&rdo;毛三叔笑着向后一缩，可就不敢走了。宋氏本来在一种疑神疑鬼的状态之下，看了这副情形，那只有更加可疑的。她想着在吃饭以前，女儿说是病了，吃饭以后，女儿就没有了病，这也是可怪的事情之一，现在倒是要去看看，她的态度怎么样？于是放轻了手脚，向春华屋子里走来。

她果然脸上不带一些病容，两只手臂，伏在桌子上，手上把刚才倒茶的那只茶杯，紧紧的捧着，脸望了窗子外的天色，不时地发着微笑，也不知道那茶杯子里有茶无茶，不过她出神一会儿，就得向这杯子沿上抿一口，仿佛是这茶非常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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