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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第1页）

下一步再怎么办呢？明的、暗的、劝说、威胁、暗示，能做的都做了，对方反而变得更狡诈贪婪。平心而论，他的工作正滑向失败，局面非常恶劣。最难的是，他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

正在闹心，变数自己找上了门来。黑脸唱过，红脸登场，刘六符来了。刚分手又见面，话题却180度大转弯，这个辽国人问的居然是‐‐富大人，想当年宋太宗陛下扫平了北汉，突然进攻幽州，刚才你们又说要讨伐党项，请问党项臣服之后，你们会怎么样？会不会再去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无乃复欲谋燕蓟乎？）

一缕阳光突然照进了富弼的心里，契丹人当真了？他迅速回放不久前说过的话。&ldo;……我们各自索要异代故地，不见得是辽国的好事。&rdo;辽国人也害怕战争！

得出这个结论，富弼变得不动声色。他这样回答，太宗时，辽国先派剌梅里来通好，但又出兵石岭关援助北汉，是你们反复无常，才激怒了我们太宗皇帝，发动的战争。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盖北朝自取之也）

回答得非常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像耶律宗真刚才耍滑头一样，富弼一点都没回答刘六符的问题，我们会不会打完西夏打幽州？你自己去想，我只是告诉你，你们已经自找麻烦过一次，人得有记性！

话里有话，聪明人都懂。刘六符立即转移了话题，进入下一个话题。

&ldo;金钱是小东西，如果接受了，我们皇帝觉得很耻辱。如果一定要收回关南10县土地，富大人，这事怎么办？&rdo;

这是相当有诚意地私下交底了，富弼决定也把宋朝的底线说出来。&ldo;我们皇帝曾说，&lso;朕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故地与人。当年澶渊之战白刃相向，真宗皇帝都没有动摇，今天怎能随便割地？&rso;&rdo;

这是宋朝的态度，土地没得商量。随即他说出来解决的办法。

&ldo;现在你们一定要得到10县土地，说到底，能带给你们的不过是税收。宋朝提议，以相当数量的金帛代替，与得到10县有什么区别？&rdo;

这是具体的办法。接下来的是宋朝的决心。所谓底线是什么，是不可后退，不可商量，绝无转環的东西！

&ldo;宋皇体念两国百姓，不愿开战，涂碳生灵，所以拿出金钱来满足你们。如果这样也不接受，一定要土地的话，就是你们背信弃义，毁掉盟约，宋朝只有一战！&rdo;

&ldo;当年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共见，北朝先发兵端，朕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天地神明。&rdo;

契丹使者静静地听完，似乎很满意。&ldo;宋朝皇帝真是太好了，这些想法很不错。咱俩共同努力，把这件事办成吧。&rdo;说完转身离开。

他身后，富弼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事情似乎有了重大的转机，真的向好的方向转变了？但辽国人到底怎么想，谁又能猜得出呢……

应该就在这时，富弼意外地接到了一封信。离国千里，身在异邦，这竟然是一封家书。家里怎么了？没有特殊的大事，绝不会千里迢迢送信来。

疑虑，恐惧，捧着这样的信，越是关心家庭的男人，就会想得越多，想得越坏。但是周围的人看到，富弼拿着这封信居然长时间地一动不动，没拆，最后竟然慢慢地把它撕碎了。

手下人惊问为什么。富弼苦笑了一下，我身当国任，怎能为区区家事分心？何况……我离家那么远，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说完直接去睡觉，明日之事多烦忧，那么多的事都还等着呢。想想真是郁闷，大丈夫可以不惧生死，但不能有负使命。想放手也放不下，必须得赢！可怎样才能赢呢？契丹人一天七八个变化，谁知道明天又有怎样的花样。

第二天，花样真的来了，辽国人通知他们别去皇宫正殿了，耶律宗真要去打猎，邀请宋朝使团一起参加。就这样文官富弼骑上了马，跟着契丹骑兵赶到了荒郊野外。历代史书写到这里，都直接过渡到耶律宗真和富弼的对话上，那似乎很温和，甚至很尊重。

耶律宗真请富弼向他靠近，两人并骑而行，这是绝大的礼遇，然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问所欲言）但请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想象我们就是富弼，当时他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才知道辽国皇帝问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目的。

皇帝出猎，千军万马，茫茫的北方糙原上，强盛百年的契丹铁骑无边无沿地排开，这是怎样的阵势，怎样的威慑。这样的场面，齐桓公用过，曹操用过，就是要压倒敌国使者，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契丹皇帝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ldo;南朝唯欲欢好之久尔。&rdo;‐‐我们宋朝只是希望能继续合好，越久越好。富弼如是说。

目的达到！耶律宗真非常满意，南朝的汉人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昨天在宫殿里怎样夸夸其谈都是假相，只要到了战场，见到军队，就都会屈服！面对刀枪弓箭，才会明白只有合好，唯有合好，才是唯一的活路！于是他得意洋洋地重申自己的目标：&ldo;我得地则欢好可久。&rdo;

一定要得到土地。

却不料他又听见了富弼清晰的声音。&ldo;这件事，我朝皇帝早有训示。辽国想得到祖宗故地，宋朝难道就愿意失去祖宗故地吗？辽国以得地为荣，宋朝也以失地为辱，兄弟之邦，难道可以一荣一辱，截然相反吗？&rdo;说到这里，富弼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而且那也实在是一个自由生存的民族的底线。

身在异国，周围数以万计的敌兵，他直视辽国皇帝，以宋朝皇帝的身份口吻说出这样的话：&ldo;朕并没有忘记燕云十六州，但仍然派出使者交涉这件事，到底怎么做，我们双方心里都清楚。&rdo;

这是男人说的话，别再废话了，狡辩无意义，土地一寸也没有！

史料中，猎场对话到此结束，耶律宗真没有再接下去。他的反应可以在下面的记载中得出。刘六符再次出场，他找到富弼说。&ldo;您刚才所说的荣辱问题，让我们的皇帝有所感悟（皇帝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感悟），但是金钱绝对不考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是结亲。&rdo;

喜悦突然降临，重大胜利，辽国不要求割地了！危机渡过，相信宋朝的使团人员肯定在瞬间心花怒放，可是富弼反而更加冷静，他一眼就看出了辽国人真正的意图。

&ldo;结亲并不理想，&rdo;他说，&ldo;麻烦反而更多。先是感情，夫妻之间难免会生气，那会影响邦交。再说人的寿命各不相同，一旦有意外，以后的情义就很难说。最稳妥的办法仍然还是金钱。&rdo;

刘六符摇头，坚持一定要结婚。&ldo;南朝皇帝一定有公主。&rdo;

富弼点头，&ldo;是有，可惜才4岁，成亲至少要在10年以后。就算提前迎娶，也要5年之后。现在的局面，你看能等得到吗？&rdo;

问题很现实，可辽国人还在坚持。富弼笑了笑，一句话就打消了对方的幻想。&ldo;宋朝嫁公主，嫁妆不过是10万贯。&rdo;

这句话说完，刘六符立即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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