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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第1页）

&ldo;那朴是个北方旱鸭，从未有过治水经历。三水三江汇合，水情险恶，责任重大。陈藩司，给他挪个地方吧。&rdo;

&ldo;朴儿，我以师长的身份送你一句话，你不识水性，又无治水经验，多多依赖三水知县郝斌。既要保住大堤，也要保重自己。&rdo;

&ldo;堤上蚊子多，恐怕蚊帐都不会有。这是一个老郎中配的神油，可驱蚊子，还可以消除蚊子叮咬的红疱。&rdo;

那朴不由泪水盈眶，抽泣道：&ldo;李大人，李恩师，您为何要矫旨拍卖贡品？您不该这样，您好为难朴儿啊。不负师恩，必负皇恩；不负皇恩，必负师恩。&rdo;那朴端起酒碗，瞪着血球似的眼睛，&ldo;苍天在上，皇恩为大；那朴我只能报皇恩而负师恩了！&rdo;那朴将酒一饮而尽，将酒碗掷于地。

那朴吃过晚饭，戴上斗笠出了箬棚。格木善的长随大头拎着西洋马灯追出来：&ldo;那大人，您上哪去？&rdo;那朴想了想：&ldo;你带我去看灾民吧。&rdo;

大头领着那朴下了堤坝，蹚过一片水洼地，上了一块坡地。坡地上黑压压的满是灾民，大部分灾民在雨天露宿，头顶仅披着一块草苫或箬篷。男人都上堤御洪，剩下的尽是妇女小孩和老人，哭泣和呻吟声此起彼落。那朴在人群中慢慢走着，昏昏的马灯照着一张张饥饿愁苦的脸和一双双凄凉的眼睛。那朴的心情异常沉重，像刀割似的一阵一阵痛。

泥泞里坐着两个小孩，一个约八九岁的女孩，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男孩偎在女孩怀里，摇晃着女孩的手哭饿。女孩哭道：&ldo;别哭，别哭，阿爸阿妈、阿公阿奶、阿哥阿姐都去找吃的了。&rdo;

旁边两个灾民议论：&ldo;真可怜，一家八口只剩下两个最小的。&rdo;&ldo;这几天，他们除了吃生鱼，粒米未进。&rdo;

那朴神色凄惶，朝灾民群走去，手里拿着十几文铜钱：&ldo;哪位大爷大婶行行好，有两个小孩快饿死了，请施舍一点吃的。&rdo;

一个乡绅模样的白须翁从布囊掏出两块米团子。那朴接过米团子，将铜钱递给老人。老人推开那朴的手：&ldo;我不卖，救人要紧。&rdo;那朴向老人深鞠躬，跑到小孩旁，把米团子递给小孩。小孩愣了一下，迅速抓手里。那朴道：&ldo;慢慢吃，别噎着。&rdo;

一群灾民围了过来，轻声议论。给那朴米团的乡绅说道：&ldo;看这位善翁的补服，还是个五品官爷。&rdo;

那朴惶惑道：&ldo;官爷不敢当，一介小吏而已。&rdo;

乡绅问道：&ldo;请问官人从何处来？&rdo;

&ldo;广州。&rdo;

灾民七嘴八舌道：

&ldo;广州的赈灾米何时到？&rdo;

&ldo;我们这里饿死好多人。&rdo;

&ldo;巡抚大人知道三水的灾情吗？&rdo;

&ldo;官爷赶快替我们草民催粮啊！&rdo;

那朴激动道：&ldo;下官一定，一定。&rdo;

突然，灾民跪了一大片，乡绅喊道：&ldo;青天大老爷，我等灾民求您啦！&rdo;

那朴为之动容：&ldo;起来起来，下官告诉列位乡亲，巡抚李湖大人体恤灾民，动员广州商界义捐了三百万善银，用于全省御洪赈灾，三水是重灾区，肯定数额不算少。下官估算，赈灾钱粮明后天可到三水。&rdo;

乡绅道：&ldo;请官爷留下尊姓大名，将来老朽重修三水河工志，好为您落下一笔。&rdo;

那朴羞愧惊惶道：&ldo;不不，下官无寸尺之功。御洪赈灾，巡抚李湖大人功勋彪炳。&rdo;那朴急急地逃出灾民群。

那朴站在堤坝边，脚下是汹涌咆哮的洪水。那朴打自己脑袋：&ldo;那朴你糊涂啊！矫旨盗卖贡品，你还为他大唱颂歌？你怎么是非不分，把御史的职守忘到九霄云外？然而眼下的情景，洪魔猖虐，生灵涂炭，那笔赈灾银，是抵御洪魔拯救百姓的及时雨。李大人虽然大逆不道，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着想啊……&rdo;

&ldo;那大人，您想做什么？&rdo;

那朴转过身子，见是大头，他讷讷道：&ldo;这洪水何时退却？三水的灾民实在撑不下去啊。&rdo;大头道：&ldo;那大人不是说巡抚马上要运来救灾钱粮吗？唔，那大人，回箬棚睡觉吧，明天您还要巡堤。&rdo;

第二天，格木善派一名外号叫老鱼头的老河工陪那朴巡堤。一切都照着知府与河工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那朴跟在老鱼头后面，听他吩咐民夫做这做那，那朴插不上手，几乎成了多余的人。

沿岸都能见到流离失所、忍饥挨饿的灾民。不断有灾民饿死，而赈灾钱粮仍不见踪影。吃晚饭时，格木善忧心忡忡告诉那朴，民夫和绿营也快断粮了，人是铁，饭是钢，御洪的军民饿着肚子上堤，万一出现险情，后果不堪设想。

格木善叫幕僚带着他的手谕上附近几个县借粮，连夜动身。

格木善忧郁道：&ldo;这节骨眼，大家缺粮，我们不能作太大的指望。那朴，李巡抚筹集到三百万两赈灾银，三水少说也得分到十万两吧？你去催一催怎样？最好是米。&rdo;那朴眼前晃动着一具具饿殍，一张张饥饿的脸。&ldo;我去，我现在就动身。&rdo;

格木善和大头捏了十几个饭团，放进大头的褡裢中。大头提着西洋马灯，陪那朴顶着风雨沿江朝东艰难地跋涉。&ldo;会不会陈用敷故意刁难呢？&rdo;那朴冒出这个疑团，他感觉陈用敷不像个卑鄙小人，不会置御洪救灾而不顾以泄私愤。再说赈灾银是李巡抚一手筹集，他也会过问甚至经手赈灾钱粮的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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