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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凤喜先还以为他真欢喜了，后来看到他的态度不同，也不知道他是发了狂，也不知道他是故意如此。靠了石桌站住，呆呆的向他望着。家树两手张开，向天空一伸。大笑道：

&ldo;好，我发了财了！我没有见过钱，我没有见过四千块钱一张的支ae?，今天算我开了眼了，我怎么不笑？天哪！天哪！四千块一张的支ae?，我没有见过呀！&rdo;说着，两手垂了下来，又合到一处，望了那张支ae?笑道：&ldo;你的魔力大，能买人家的身子，也能买人家的良心；但是我不在乎呢！&rdo;两手比ae?，拿了支ae?，嗤的一声，撕成两半边。接上将支ae?

一阵乱撅，撕成了许多碎块，然后两手握着向空中一抛，被风一吹，这四千元就变成一二十只小白蝴蝶，在日光里飞舞。家树昂着头笑道：&ldo;哈哈，这很好看哪！钱呀，钱呀，有时候你也会让人看不ae?吧！&rdo;

到了这时，凤喜才知道家树是恨极了这件事，特意撕了支起来出这一口气的。顷刻之间，既是羞惭，又是后悔，不知道如何是好。待要分说两句，家树是连蹦带跳，连嚷带笑，简直不让人有分说的余地。就是这样，凤喜是越羞越急，越急越说不出话，两眼眶子一热，却有两行眼泪，直流下来。

家树往日见着她流泪，一定百般安慰的：今天见着她流泪，远远的弯了身子，却是笑嘻嘻的看着她。凤喜见他如此，越是哭得厉害，索性坐在石凳上伏在石桌上哭将起来。家树站立一边，慢慢的止住了笑声，就呆望着她。见她哭着，两只肩膀只管耸动，虽然她没有大大的发出哭声，然而看见这背影，知道她哭得伤心极了。心想她究竟是个意志薄弱的青年女子，刚才那样羞辱她，未免过分。爱情是相互的，既是她贪图富贵，就让她去贪图富贵，何必强人所难！就是她拿钱出来，未尝不是好意，她哪里有那样高超的思想，知道这是侮辱人的行为。思想一变迁，就很想过去陪两句不是。这里刚一移脚，凤喜忽然站了起来，将手揩着眼泪，向家树一面哭一面说道：&ldo;你为什么这样子对待我？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要嫁给谁，就嫁给谁，你有什么法子来干涉我？&rdo;说着，她一只手伸到衣袋里，掏出一个金戒指来，将脚一顿道：我们并没有订婚，这是你留着给我做纪念的，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rdo;说时，将戒指向家树脚下一丢。恰好这里是砖地，金戒指落在地上，叮铃铃一阵响。

家树不料她一翻脸，却有此一着，弯着腰将戒指捡ae?，便戴在指头上，自说道：&ldo;为什么不要？我自己还留着作纪念呢。&rdo;说毕，取了帽子，和凤喜深深的一鞠躬，笑嘻嘻的道：

&ldo;刘将军夫人，愿你前途幸福无量！我们再见了。&rdo;说毕，戴着糙帽，掉转身子便走。一路打着哈哈，大笑而去。

凤喜站在那里，望着家树转入柏林，就不见了。自己呆了一阵子，只见东边的太阳，已慢慢升到临头，时候不早了，不敢多停留；又怕追上了家树，却是慢慢的走出内坛。她的母亲沈大娘，由旁边小树丛里，一个小亭上走下来，迎着她道：&ldo;怎么去这半天，把我急坏了。我看见樊大爷，一路笑着，大概他得了四千块钱，心里也就满足了。&rdo;凤喜微笑，点着头道：&ldo;他心里满足了。&rdo;沈大娘道：&ldo;哎呀，你眼睛还有些儿红，哭来着吧？傻孩子！&rdo;

凤喜道：&ldo;我哭什么？我才犯不上哭呢。&rdo;说着，掏出一条cháo湿的手绢，将眼睛擦了一擦。

沈大娘一路陪着行走，一路问道：&ldo;樊大爷接了那四千块钱的支ae?，他说了些什么呢？&rdo;

凤喜道：&ldo;他有什么可说的！他把支ae?撕了。&rdo;沈大娘道：&ldo;什么，把支ae?撕了？&rdo;于是就追着凤喜，问这件事的究竟。凤喜把家树的情形一说，沈大娘冷笑道：&ldo;生ae?？活该他生ae?！这倒好，一下说破了，断了他的念头，以后就不会和咱们来麻烦了。&rdo;凤喜也不作声，出了外坛雇了车子，同回母亲家里，仍然由后门进去，急急的换了衣服，坐上大门口的汽车，就向刘将军家来。

因为凤喜出去得早，这时候回来，还只有八点钟。回到房里，秀姑便不住的向她打量。

凤喜怕被别人看出破绽来，对屋子里的老妈子道：&ldo;你们都出去，我起来得早了，还得睡睡呢。&rdo;大家听她如此说，都走开了。凤喜睡是不要睡，只是满腔心事，坐立不安，也就倒在床上躺下，便想着家树今日那种大笑，一定是伤心已极。虽然他的行为不对，然而他今日还痴心妄想，打算邀我一同逃走，可见他的心，的确是没有变的。但是你不要钱，也不要紧，为什么当面把支ae?扯碎来呢？这不是太让我下不去吗？……糊里糊涂的想着，便昏昏沉沉的睡去。及至醒来，不觉已是十一点多钟了。坐在床上一睁眼，就见秀姑在外面探头望了一望。凤喜对她招招手，让她走了进来。秀姑轻轻的问道：&ldo;你见着他没有？&rdo;凤喜只说了一声&ot;见着了&ot;，就听到外面老妈子叫道：&ldo;将军回来了。&rdo;秀姑赶快闪到一边站住。

那刘将军一走进门，也不管屋子里有人没人，抢着上前，走到床边，两手按了凤喜两只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笑道：好家伙！我都由天津回到北京了，你还没有起来。手捧了凤喜的脸，将头一低。凤喜微微一笑，将眼睛向秀姑站的地方一瞟，又把嘴一努。刘将军放了手掉转身来，向秀姑先打了一个哈哈，然后笑道：&ldo;你昨天就来了吗？&rdo;秀姑正着脸色，答应了一声&ot;是。&rdo;刘将军回头向凤喜道：&ldo;这孩子模样儿有个上中等。就是太板一点儿。&rdo;又和秀姑点着头笑道：你出去吧，有事我再来叫你。去，刘将军忽然向凤喜的脸上注视着道：

&ldo;你又哭了吗？我走了，准是你想着姓樊的那个小王八蛋。&rdo;两手扶了凤喜的肩膀向前一推，凤喜支持不住，便倒在床上了。凤喜一点也不生ae?，坐了起来，用手理着脸上的乱发，向他笑道：&ldo;你干吗总是这样多心？我ae?什么想他？我是ae?了一个早，回去看了看我妈。我妈昨晚晌几乎病得要死，你想想看，我有个不着急的吗？&rdo;刘将军笑道：&ldo;我猜你哭了不是？你妈病了，怎么不早对我说，我也好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去。小宝贝儿哪，你要什么，我总给你什么。&rdo;说着，一伸手，又将凤喜的小脸泡儿撅了一下。

秀姑一见这副情形，很不入眼，一低头，就避出屋外去。她心里想着，这种地方，怎样可以长住呢？但是凤喜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自己转达，却又不敢断定，总得等一个机会，和她畅谈畅谈，然后才可以知道她和家树的事情，究竟如何？因此一想，便忍耐着住下了。

刘将军在屋子里麻烦了一阵子，已到开午饭的时候，就和凤喜一路出来吃午饭去了。一会子工夫，伺候吃饭的老妈子来对秀姑说：&ot;将军不喜欢年纪大的，还是你去吧。&rdo;秀姑走到楼下堂屋里，只见他二人，对面坐着。刘将军手上拿了一个空碗向秀姑照了一照，望着她一笑，那意思就是要秀姑盛饭。秀姑既在这里，不能不上前，只得走到他面前，接了碗过来。他左手上的空碗，先不放着，却将右手的筷子倒过来，在秀姑的脸上，轻轻的戳了一下，笑道：&ldo;你在那张总长家里也闹着玩吗？&rdo;秀姑望了他一眼，却不做声，接过碗给他盛了饭，站到一边。凤喜笑道：&ldo;人家初来，又是个姑娘，别和人家闹，人家怪不好意思的。&rdo;刘将军道：&ldo;有什么怪不好意思？要不好意思，就别到人家家里来。我瞧你这样子，倒是有点儿吃醋。&rdo;凤喜见他脸上并没有笑容，就不敢做声。刘将军回过头来，和秀姑笑道：&ldo;别信你太太的话。我要闹着玩，谁也拦阻不了我。你听见说过没有？北京有种老妈子，叫做……叫做……哈哈，叫做上炕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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