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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魏东亭听了一阵，忽然轻轻碰了下康熙的衣袖，康熙回头看时，他正朝苏麻喇姑努嘴笑，康熙见苏麻喇姑呆呆地若有所思，低声问道：&ldo;婉娘，你在想什么？&rdo;

苏麻喇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迟疑间红了脸笑道：&ldo;听琴，呗，有什么想头？&rdo;

因为从未见过苏麻喇姑这副模样，康熙倒觉得诧异。旁边的魏东亭却笑道：&ldo;龙儿不必问，这是《诗经》上有的。注脚也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姐姐你说是么？&rdo;苏麻喇姑红了脸啐道：&ldo;你不是好人！教唆主子打趣人，看我回去不告诉孙嬷嬷！&rdo;

伍次友听得窗外嘁嘁喳喳的人声，便住琴息香，站起身推开窗户笑道：&ldo;怪不得琴声有异，弦乖音谬，原来有人偷听，快请进屋来吧！&rdo;康熙一踏进门便问：&ldo;先生方才奏的什么曲子，我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rdo;

伍次友笑道：&ldo;什么好听，音无哀乐，听者有心，弹者何意呢！&rdo;一句话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各自心里想的却不一样。看龙儿、魏东亭怔怔地坐着不言语，伍次友倒觉好笑，便收拾一下桌上东西说道：&ldo;今儿接着讲《后汉书》，先从帝纪讲起。&rdo;

这便算正式开课了。康熙坐好了，苏麻喇姑从架上取了《后汉书》来，摊在他面前，又分别给伍次友和康熙各斟了一杯凉茶，便与魏东亭一边一个斜坐在康熙两侧。

伍次友简要地剖析了西汉致亡的原因，笑道：&ldo;班氏之《汉书》固可以下酒然据遇意看来，范晔之《后汉书》中也有不少篇章是绝妙好辞，可以永垂于不朽的。只可惜了一件事，大损了他自己的声名。&rdo;

康熙忙问：&ldo;文章岂有随人事而转的？&rdo;

&ldo;有啊！&rdo;伍次友答道，这便是一个明证。范氏吃亏在一个&lso;傲&rso;字上。他在狱中致诸侄的快信中曾炫耀自己的《后汉书》比《汉书》还要高明，是&lso;天下之奇作&rso;，说《后汉书》里中等的篇章，也不次于贾谊的《过秦论》，连自己也选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这部奇书，自古史书中没有一部可与《后汉书》媲美的。&ldo;你们听听，他吹了多大的牛？若自视过高，反变为狂妄无知，其所以受人轻视，本源就在这里。这也实在是范晔自毁所致。&rdo;

讲完这一过节儿，算是介绍了作者，接着便略陈帝纪世系，一个一个夹着自己的看法按史作了评介。讲到质帝八岁登极时，康熙眼中忽闪过一丝笑容，双手按膝，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道：&ldo;那不和当今皇上一个模样吗？&rdo;

魏东亭知道这个典故，十分忌讳，连连递送眼色示意伍次友敷衍过去。伍次友哪里晓得这意思，啜了一口茶接着道：&ldo;这小皇帝聪颖过人，如能长成，必可成为一代令主……&rdo;魏东亭走过去给他续了茶，笑道：&ldo;伍先生，是不是串讲以后，再一个一个从头掰起？&rdo;伍次友早察觉出来，忙道：&ldo;小魏子也是这么鬼鬼祟祟的。先生讲书哪有你插口的理，岂不闻临文不讳？&rdo;

康熙也笑道：&ldo;对！对！这有什么呢，质帝是质帝，当今圣上是当今圣上嘛！&rdo;魏东亭只好红了脸笑笑，坐下听讲。

伍次友这才接着道：&ldo;惜乎，这位小皇帝锋芒太露，当面指斥大将军梁冀为&lso;跋扈将军&rso;，被梁氏恨之入骨，暗以毒饼为饵，死于却非殿中……&rdo;他长叹一声道：&ldo;实在令人惋惜呀！&rdo;

康熙听到这话，心中怦然乱跳，想前几天在毓庆宫和鳌拜廷争的情形，真有点后怕起来。

伍次友见他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像是走了神的模样，便笑道：&ldo;咱们不讲这个人，接着讲桓帝罢。&rdo;康熙忙道：&ldo;不，不，我还想请问先生，那梁冀专横如此，既害了质帝，因何没有夺位自己当皇帝呢？&rdo;

&ldo;因为当时清议初起。&rdo;伍次友笑道：&ldo;人们的口舌厉害得很！再加上东汉气数未尽，王莽前辙犹在，梁冀不能不有所顾忌。&rdo;

康熙却不懂＂清议＂一词，忙问：&ldo;怎么个清议法？&rdo;伍次友笑道：&ldo;啊，清议就是大臣和百姓批评朝政的议论，就像熊东园弹劾鳌拜之＇政事纷更，法制未定＇，我的＇论圈地乱国＇，即是今日的＇清议＇。后汉清议走了邪道，成了空谈。但质帝时，百官中尚有不少不畏死之士敢于大胆非议朝政。&rdo;

康熙思忖了一刻，又问道：&ldo;即以质帝而论，欲除梁冀，何为上策？&rdo;

伍次友不由诧异地望了一眼康熙，很奇怪他为什么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沉思了一会儿方回答道：&ldo;审度当时时势，以梁冀之恶四面树敌，己触犯众怒，人心丧失。若能韬晦等待时机，外作大智若愚之相，内蓄敢死勇猛之士，结纳贤臣，扶植清议，时机一到，诛一梁冀，只用几个力士便就可以了。可是，他太性急了，结果自己丢了性命。&rdo;康熙听着，不禁微笑颔首。

第十六章　耽风流明珠遇凶险　勤王事虎臣邀圣眷

下学时，正是未未时分，康熙一行仍由原路返回。张万强早就在神武门里候着了。魏东亭眼瞧着他们进了大内，才放心打马而去。

天阴得厉害，闷得像在蒸笼里似的。西方狰狞可怖的黑云还在一层层压了过来，整个大街上一片阴沉沉的。魏东亭的住处在虎坊桥东的小巷里。一个极普通的两进四合院，除了两个当差的，十几个仆人和一个老门子，余下就没有人了。他在内务府一向极少与人来往，回到静悄悄的院子里，殊觉无聊，便脱了外边长衣练起功夫来。

他的武功原是在奉天时跟着名侠朋少安习学的。这朋少安虽是师傅，其实年纪也并不大，是武当十代宗师野云道人的关门弟子，二十出头便已名震鄂豫。教了三年，朋少安要回南方游历，师徒才分手。因天气闷热。练了一趟形意拳，魏东亭已汗浸衣衫，他收势正欲沐浴，却见老门子进来回道：&ldo;外头明老爷来了，不知在哪里和人打架，头破脸肿的，要请见老爷呢。&rdo;

魏东亭三步两步抢出二门，明珠已进了前头天井院内，身上衣服剐破几处，襟破肘露，脸上还有几处抓伤，情形很是狼狈。一个多月未见，原来风流飘逸的进士老爷出息得这般模样，魏东亭忍俊不禁，&ldo;扑哧&rdo;一声笑道：&ldo;表台，你这新贵人这是怎么地了？&rdo;

正打趣间，却见明珠身后还站着一位老人，发辫已经花白，袍子奈起一角扎进牛皮腰带里，玄色湖绸灯笼裤套在皮靴子里，他双目炯炯地站着，甚是威武。魏东亭顿觉眼前一亮，顾不得见札，上前一把握住老人的手道：&ldo;史大爷，你让我找得好苦！这一向都在哪里？鉴梅呢？&rdo;

&ldo;贤弟！&rdo;明珠在旁摆摆手道：&ldo;咱们进屋谈！&rdo;魏东亭会意，对老门子说：&ldo;你到玉楼春弄一坛好酒来。我们亲戚多年不见了，今儿个得好好乐乐。&rdo;老门子答应着去了。

三人走进西厢房坐定，明珠长叹一声，苦笑道：&ldo;贤弟，今日险些送了命！不是老英雄出手搭救，就完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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