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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2页）

庞荻以前见过苏轼的字，只觉丰润气派，但不足以称绝，但如今看他亲笔写来感觉又是不同，立感其字淳古遒劲、体度庄安，气象雍裕，藏巧于拙而神气横溢。心想此人不愧为当今第一才子，不仅诗词文章绝妙，连字也胜人一筹。怪不得王都尉要请岐王千里迢迢地送画给他题诗，那样的大作也必须要配苏轼这般的文笔书法才可相衬。

赵颢见字也赞不绝口，频频道谢。雯儿不想夸苏轼，便闭口不言。照她的个性，苏轼要是稍露半点缺憾她必会抓住启唇相讥，现在看他诗与字都无半点可指摘之处，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众人还在细细品赏，却有一年轻少女自外面快步走近，人还未进门就开口盈盈笑道：&ldo;我家老爷让我来问苏大人要几首新诗一阅。&rdo;

走到跟前向苏轼一福为礼，便侧头笑着等他回答。她身段苗条，美目灵动，伶俐可人之姿绝非一般侍女可比。

苏轼朝她笑道：&ldo;原来是筝姑娘。鲁直兄最近可好？这几月事多，写的诗大多平庸无奇，若是鲁直见了定要取笑，只今天勉强吟出一首还可给人看看，要是姑娘不嫌弃一会儿写给你便是。&rdo;言罢转头向赵颢介绍：&ldo;这是黄鲁直的侍女黄筝。&rdo;

鲁直是苏轼好友黄庭坚的字。他们交情颇深，时常吟诗唱和饮酒为乐。苏轼被贬至杭州后也不曾断绝往来，经常互遣信使通报消息并交流诗词文字。黄筝是黄庭坚最宠爱的侍女，十分聪慧灵巧，对书画也颇有见地，所以黄庭坚常让她来向苏轼要书画诗词。

黄筝闻言即催苏轼快写。苏轼遂另取纸张，就着刚才的余墨一挥而就，写的正是下午在西湖吟的那首诗《饮湖上初晴后雨》。

写罢黄筝俯首细看，半晌才开口赞道：&ldo;好一句&lso;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rso;。果然好诗。&rdo;

苏轼手掠美髯悠然而笑，显是十分得意。原来他与黄庭坚太过相熟，彼此都不会客套，在一起谈论书画诗词往往互相贬低对方作品，就算心下暗自赞叹也绝不说出口，定要出言打压打压才甘心。那黄筝自幼受黄庭坚调教，自然也染上这个脾气，很少当面夸苏轼文采文字，因此她刚才的夸奖在苏轼听来自是比别人的要受用得多。

不想苏轼笑意还未隐去就听见黄筝深深叹息：&ldo;可是这个石压蛤蟆的字啊，把整首诗的意境都破坏了……&rdo;

石压蛤蟆？赵颢庞荻雯儿乍闻此词都觉异常新鲜而可笑。苏轼之字誉满天下，推崇者众，不想如今却被这小姑娘形容成&ldo;石压蛤蟆&rdo;。雯儿忽然想起苏轼的字通常是比较丰腴而稍扁，走势横行，与&ldo;石压蛤蟆&rdo;之态是有几分相若，马上禁不住轻笑出声。

苏轼顿觉大失面子，无奈笑道：&ldo;你这丫头跟你老爷学得越来越刁钻了。难道非要把字写得跟你家老爷的那样有如死蛇挂树梢才叫好吗？&rdo;

三人还在回味&ldo;石压蛤蟆&rdo;之语，忽又听到一全新说法‐‐死蛇挂树梢，知道是苏轼反击黄庭坚，讥其字横、撇、捺特长。再也忍不住，便都笑开了。

黄筝撇嘴道：&ldo;我家老爷行书字形修长挺拔，紧凑而不松散，韵味绵长，糙书则挪腾跳跃、欹侧摇曳，犹在怀素等人之上。当然，一般俗人是不懂得品的。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苏大人这幅字我是不敢收的，临行前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说&lso;你如果再拿一幅墨猪般的字回来就不要来见我了&rso;。&rdo;

&ldo;墨猪&rdo;的说法出自书法大家卫夫人的论书法名篇《笔阵图》，其中有云&ldo;（字）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rdo;。赵颢庞荻均觉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苏轼的字实属书法珍品，全国名士贵族向他求字者多如牛毛，但他一向不喜赠字于人，经常一口回绝。而今他应人所请亲手书写的诗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拒而不收，还当面讥讽其字为&ldo;墨猪&rdo;，他还毫不动怒，此事实在稀奇。

此刻只听苏轼向黄筝征求意见道：&ldo;不如这样：岐王殿下的飞白书京城有口皆碑，我们不妨请他把我这诗誊写一遍给你带回去如何？&rdo;

黄筝还未回答雯儿已拍手叫好。赵颢不免谦虚推辞，但黄筝一听之下也很感兴趣，坚持相请，赵颢推辞不掉，也就提笔，把诗抄了一遍。

笔势飞腾，大有游龙行空的气概。庞荻暗暗赞叹，心想当初听公主说起岐王飞白书尤妙时还道是她偏袒弟弟，定有所夸大，现在亲眼目睹他书法才知公主所言非虚。

苏轼观字赞道：&ldo;跟殿下的字一比，我的字也确是石压蛤蟆了！&rdo;

雯儿笑容满面，扬眉对黄筝道：&ldo;这下筝姑娘该满意了吧？&rdo;

黄筝静赏许久，点头道：&ldo;字是好字，非皇子龙孙无有此气度。这幅字我收下了。只惜苏大人的诗原本清新雅致写西湖之秀美，而岐王殿下的字过于豪迈，于诗意不符。&rdo;

雯儿微嗤一声，深觉此女事多，若她是苏轼只怕早就拿起扫帚把她扫地出门了。

苏轼双手一摊，笑问：&ldo;那依筝姑娘之见，又当如何才好呢？&rdo;

黄筝含笑而语：&ldo;我家老爷常说，苏子瞻的字可入目者少，他夫人的字倒是比他的秀美许多。不如大人请夫人出来誊写一番。&rdo;

苏轼摇头道：&ldo;拙荆现卧病在床，实在无力写字。&rdo;

&ldo;哦，那真是很遗憾。&rdo;黄筝大有失望之色。转瞬间忽朝庞荻看来，道：&ldo;这位夫人气质不俗，目蕴书香之气，必通书法。那就请她来抄写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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