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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顾凌波冷笑道：&ldo;苏大人何许人也，怎会牵挂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女子。我也盼着有一日能得到他为我写下如此动人的诗篇，但若他真赋诗填词只为儿女私情，也就不是我景仰的苏大人了。&rdo;言罢又转头对王雱道：&ldo;山水可怡情但不可解忧，美女可悦目但不可愉心。&rdo;

王雱扬袖挥手，道：&ldo;管他什么有怨无怨、能否怡情解忧、悦目愉心，既姑娘精于弹唱，改天我也填几阕词请姑娘咏之。&rdo;

不想顾凌波却不领情：&ldo;多谢公子美意，但小女子生性愚笨，不是任何名士的诗词都能记下。&rdo;

她妹妹顾凌云脸色霎时白了，忙不迭朝姐姐使眼色，暗示她出言补救，但凌波置之不理，侧脸向外，看也不看王雱。庞荻转视丈夫，心中暗笑：&ldo;呀，这下可碰了个大钉子！&rdo;

萧嫣然闻言带笑向王雱解释：&ldo;今日不知妈妈抽什么风了，竟然让凌波来伺候。天下多少风流才子，这妮子却独爱苏轼一人。若你是与苏大人政见相若心意相通也就罢了，但偏偏又是苏大人的对头。要这妮子对新党中人笑语相迎简直比登天还难呀！&rdo;

王雱却似毫不介意，依然保持着一贯的笑容，问顾凌波道：&ldo;苏子瞻有何好处竟让姑娘如此倾慕？&rdo;

顾凌波道：&ldo;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对我并无任何恩惠，但世人都知他不仅才华盖世，更是位清廉爱民的好官。他出任杭州通判以来，爱民如子，断案有道，杭州之人莫不叹服。&rdo;

王雱再问：&ldo;他却是如何爱民如子、断案有道的，姑娘可否举例说明？&rdo;

顾凌波冷笑一声，道：&ldo;公子可是不信么？好，我便说上一桩：某日有一位绫绢商人上堂起诉，状告一个制扇工匠，说是欠他两万绫绢钱迟迟不还。苏大人派公差传唤制扇人至公堂受审。制扇人跪禀道：&lso;我家世代以制扇为业，前不久父亲死了，今年开春以来，杭州地面连日阴雨，天气寒冷，没有人买扇子，我一时拿不出钱来还帐，绝非故意拖欠不还。&rso;苏大人听后觉得其情可悯，略一思索后对卖扇人说：&lso;去把你的扇子取来，我帮你卖出去。&rso;&rdo;

萧嫣然听到这里奇道：&ldo;苏大人自己出面帮他卖？这倒也是，若他出头，谁敢不给他面子呢？&rdo;

王雱摇头微笑说：&ldo;他不须出头兜售，动动手脚即可。&rdo;

顾凌波美目朝他一瞪，续道：&ldo;那人忙回家把扇子抱来，苏大人在其中挑选了二十把白团夹绢扇，提笔在扇面上或以行糙书题字，或画枯木竹石。完后然后交给制扇人说：&lso;拿到衙门口外面去卖，每把一千钱，换了钱立刻还人家。&rso;制扇人接过扇子叩头谢恩，刚出府门就被路人围住，你争我抢，二十把扇子很快卖光。卖得的钱正好够还帐。苏大人此举深得民心，杭州人争相传诵，都说苏大人之德才天下少有。&rdo;

庞荻本就很敬重苏轼，听了顾女之言也不禁暗暗赞叹，对其好感益增。对王雱道：&ldo;这才是为官之道。&rdo;

王雱却并不赞同，侧身向庞荻附耳笑道：&ldo;娘子说错了，这只是为地方官之道。&rdo;

然后转而向顾凌波正色道：&ldo;姑娘既如此倾心于苏子瞻，不如我请父亲做媒，把你许与他罢。&rdo;

顾凌波闻之不喜反怒，愤然直斥：&ldo;苏大人对亡妻王弗及续娶的王闰之夫人情深义重，小女子岂敢妄存取代之心。何况小女子并非倾慕他之人，而是为他的人品、道德与节操所折服。他身怀旷世之才，心存国家社稷，德泽荫下万民，虽不得圣上赏识，但不自怨自艾，处逆境而不怨天尤人，乐观豁达，随遇而安，心胸宽广，几乎已达圣人境界。反观当今得势者，往往有机心、性阴骘，得势便猖狂，只想加官进爵，不顾民生怨怼，每每欺上瞒下混淆圣听。更可恨的，是听不得反对之声，难以服众，便大肆伐除异己。且此种人多寡情，虽有家室却仍爱流连于青楼，言多轻佻无状，却不知他如何能护妻儿、治家国，知情识爱？&rdo;

她后面这几句显然矛头直指王雱，萧嫣然与顾凌云均吓得不轻，瞠目结舌，一个字也吐不出，更别提打圆场了。王雱心中确有几分忿怒，眉头微颦，正欲开口驳斥，却听庞荻朗声应对道：&ldo;姐姐休要一概而论。在你说的得势之人中自有人腹有才华，胸怀韬略，通世理，性聪颖，胆大敢言，刚勇直谏。他之所以倡导变法非为个人私欲，那是他的理想，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华彩篇章。那些反对者犹如拦在他通往理想的光明之地的荆棘，是呀，他采取了激烈的手段，决定斩除荆棘而不是慢慢梳理，可那是他如同稚子般的急迫心情所致。他就像个孩子，认定了目标就要勇往直前，虽然路不一定选得很对，但总是为着光明锲而不舍。这种矢志不渝追求理想之人自有人爱。另外，子非他，焉知他不懂护家爱妻，知情识趣？&rdo;

顾凌波诘道：&ldo;既知他所选的路不一定对，何不从旁劝导而一任他误走下去？&rdo;

庞荻叹道：&ldo;有些路不走到底难辩对错，何况我们爱的是他一贯的坚持和他经历的夸父追日般的疼痛。&rdo;

顾凌波不再反驳，久久凝视庞荻，忽然走过来鞠身一拜，道：&ldo;适才不知夫人真意，多有得罪。&rdo;

庞荻心知她已从自己的话中猜到她的身份，于是也不掩饰，双手扶起她，道：&ldo;脱口而出之言未及细想，请勿见怪。&rdo;

其余两女这才知庞荻是女扮男妆，而且是王雱的妻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心想：&ldo;带着夫人逛青楼，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也只有王雱能做出来。&rdo;

王雱与庞荻同乘一轿回府。其间庞荻问道：&ldo;你平时与人争辩反应激烈，受不得半点气，那顾凌波如此说你你却为何并不发一声？&rdo;

王雱笑答：&ldo;本来想驳，岂料娘子急着护我。再一细想，又觉一个女子懂得什么国计民生，不过是因爱而私自己仰慕之人，与朝臣辩论有本质之别。须知女子的真情是最值得珍视的东西，无论她说出多么刺耳的话，只要是为爱而言，都是可以原谅的。&rdo;后思及顾凌波言行，又对妻子道：&ldo;凌波此人清高桀骜、率真敢言，惜不知变通，为人过直则易折，她若一生只处于杭州倒也罢了，但这京师看似盛世繁华歌舞升平，却处处暗含刀光剑影损人利箭，如若一直这样下去定会惹祸上身。&rdo;

庞荻不语，心中却想：&ldo;你看别人倒是很清楚，却没过你自己也是这样的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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