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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深殿》爱熙
我入宫那天正是暮春的黄昏,圣德皇帝登基的三年之后。长安城里柳絮落尽桃花开罢,漫漫宫墙只趁得几许青碧杂糙在我的皇撵之外静默无声。是的,我的皇辇。从今以往,我便是大唐皇朝的端敬皇后沈明珠,当朝宰相的幺女。
皇帝在御书房等我。黄昏朦胧的光线中,平时远远坐在龙椅上的人,此刻看起来却更加不真实。我心里轻叹一口气,正欲开口。那人已悠悠问道,&ldo;明玉何故叹气?&rdo;。我移步上前,&ldo;原来陛下也觉得此事荒唐。&rdo;皇帝俊朗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修长的双眉微微皱起,有种说不出的好看,隐约的透露着帝王的威严。他略一思索,随即缓缓说道,&ldo;明玉,朕和相国的联姻是势在必行。你父亲辅政三朝,你三位兄长手握兵权,可谓树大根深,虽然你们沈家一直忠心耿耿,但朕初等大宝,底下的人难免只知相国不知皇上。如此下去,朕难免有一日不除之而后快。何况,这也是先帝遗旨。&rdo;
我心底暗暗感激他坦诚相待,随即淡淡一笑接口说下去,&ldo;可惜沈家唯一的女儿偏偏爱上江湖糙莽,逃婚三年,所以陛下就要我这个同胞兄弟男扮女装来做这个联姻的工具。&rdo;
平日在朝中官小位卑,只有跪下三呼万岁的份,哪想到竟有一日可见而不跪侃侃而谈。莫名其妙的,我居然有心思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意外的,我竟见到那九五之尊龙目之中竟闪过一丝歉然。
&ldo;恐怕你这一生就要在这皇城之中陪着朕了,户部侍郎,不,端敬皇后。&rdo;
这句话半年之前我已对自己讲过。从此卸下男儿身份,冠着皇后的名号,深宫禁院,婵娟女装,独自守着斜阳青灯,慢慢了此一生。对一个女子来说已足够悲惨,对一个男人而言则有些难以想象。只是无妨,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这样做。比如沈家上下300多条人命,比如我昨日依旧抱在怀里的初满百日的小侄儿,还有,我那远去江湖的同胞姐姐。想一想用这一生来换这许多,我已感激不尽。
真的,不过是一生罢了。
我微笑起来,用学了足足半年的女子礼仪对着我的君王盈盈拜下,&ldo;臣,遵旨。&rdo;
&ldo;你以后该自称臣妾了。&rdo;
我抬头,愕然的对上皇帝那隐隐带着笑意的眸子。
李重炎,当今天子,年仅17。从今往后,我便是沈明珠,他的皇后。
【
(一)
三日之内,宫中大小嫔妃已按品级轮流来斜阳殿参见过我这位皇后娘娘。隔着珠帘,是望不尽的衣香鬓影,姹紫嫣红。名列五妃的淑妃,德妃,齐妃,个个皆是人间绝色。以天下养一人,果然是不同凡响。这些绝色的女子,只因太多,便失去了被珍视的资格。轻言浅笑,娇嗔微颦,无一不是费尽心机来留得一时圣眷,也只是一时。
我端坐珠帘之后对她们轻轻颔首,赐赏,然后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并无多言。虽然我声线柔和,若是不知实情,谁也猜不出珠帘之后的皇后会是男子。但多说无益,我并无意让皇帝疑心,我终究是个男子。
斜阳殿从此宫人往来不休。我只隔着珠帘淡淡颔首。终于冷清下来是在两个月后,嫔妃们终于知道皇帝从未来过斜阳殿,我这中宫皇后不过是个摆设,丝毫不得皇宠。我乐得清净,干脆大方的颁旨,各嫔妃不必每日前来问安。从此,偌大皇宫便只有日影月光跨过我斜阳殿的门槛,长伴不离。
锦园大为不平,&ldo;娘娘你好歹是正宫皇后,怎么半分气势也没有。&rdo;
我哑然,这小丫头,认真的把我当成皇后娘娘了。古往今来可曾听说过男子为后还为的很有气势的?我一个大男人,居然要摆出正妻的脸孔来对待那些妾侍们,可真不知算是吃的哪门子醋。
我调好琴弦,信手拂拭。因无人来,只穿了家常白衣,用缎带将长发轻束,坐在池塘前自得其乐的弹奏起来。半晌,回头跟长廊上逗弄鹦鹉的锦园说道,&ldo;切莫担心,过上两三年,我就放你出去,不会耽误你找婆家,这点气势我还是有的。&rdo;
&ldo;公子,你……&rdo;锦园的俏脸微红。
我摇头,&ldo;错错错,就算瞧不上我这没气势的娘娘,好歹也要叫我一声小姐。&rdo;
&ldo;正是。锦园该当何罪?&rdo;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响起。
我转身看过去,当今天子正从殿门外信步度来,身后居然无人跟随。锦圆已吓的跪在当场,颤颤呼着奴婢罪该万死。
这奴才当真是欺软怕硬。
我气不过,&ldo;快起来吧,陛下不会怪罪你的。&rdo;
&ldo;明玉很是明白朕。&rdo;天子笑笑走近池塘,盘膝在我对面坐下,自顾命令道,&ldo;接着弹下去。&rdo;
我拂了一阵,觉得无趣。两个大男人对面坐着弹琴,太怪异了。尤其是那个笑的灿烂无比的李重炎,一直在不停的吃着小点心和果品。锦园刚才被吓破胆子,见皇帝肯开龙口,恨不得将斜阳殿翻个遍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堆在他面前。
我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准备说话。皇帝陛下笑眯眯的递过蜜饯来,&ldo;来,润润嗓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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