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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第1页）

现在也依然还是美的，落日什么时候都美，并不是只有悬崖孤岛的落日才值得一看，它的红光穿过深红色外墙的居民区，就像是一颗咸鸡蛋黄，淌着红油悬在晚餐的粥饭上方，师霁一眼看过去，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ldo;以前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觉得这里特别好，站在上面就像是……就像是世界之王，哈哈，真的幼稚，那是十岁以前的想法了。&rdo;

后来不这样想了，但还是很喜欢这里，&ldo;还想着带女朋友来看，就像是一个秘密基地吧，大了，只能偷着上来……应该是很好玩的。&rdo;

&ldo;我听宋太太说……你大学的时候没谈女朋友?&rdo;胡悦问，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抓住了一点在意的东西，师霁看向她又眯起眼，夕阳太刺眼了，背着光什么都看不清。

&ldo;是啊。&rdo;他说，&ldo;生活永远和想象得不一样，是不是?几岁的时候，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景色，更高更孤独的感觉，十几岁的时候，想象不到自己怎么会选择不谈恋爱，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想不到自己的女朋友会长什么样子……&rdo;

&ldo;三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想到真的有一天带着女朋友站到了这上头。&rdo;胡悦接口说，他看不清，但她逆着光的脸隐约好像有点笑着的模样，说着，还孩子气地蹦了两下，随后又有点儿担忧，&ldo;不会塌吧?&rdo;

&ldo;你不把整个班的人叫上来开派对就不会。&rdo;师霁说，他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胡悦刚才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有点怪腔怪调的，&ldo;女朋友?&rdo;

&ldo;‐‐这不是你说的吗?&rdo;她白了他一眼。

&ldo;我那是说给死人听的。&rdo;他有意和她唱反调。

&ldo;我不知道原来警察局里是一群活尸在办案。&rdo;

&ldo;他们是外人，外人不算人。&rdo;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踱到他身边眺望夕阳，&ldo;……傻子。&rdo;

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志性的仪式来确认关系的转变，一切似乎都还暧昧未明、不到火候，就像是胡悦的双眼，总还有些东西藏在云雾后头。师霁发觉，他并不能读懂胡悦，他总是不能轻易地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也很难辨别她的真话或是谎言。就像是这一声傻子，是骂他，语气又有一点橄榄般的回甘，女人的心思，怎么能轻易弄得清楚?如果可以，只能说明你一点都不喜欢她。

他对她是有些捉摸不透，可能也因此，不由反复品味她的语气‐‐师霁的嘴角有一点上翘，不高，也不是很久，他意识到了就把它藏起来。

&ldo;冷吗?&rdo;

&ldo;还好。&rdo;胡悦说，她又沉默了一会，&ldo;你说得对，生活永远和想象得不一样。&rdo;

在渐渐被屋宇吞没的霞射中，她瞅着他，表情也因为那潋滟的霞光阴晴不定，像是在笑又好像是有一点想哭，&ldo;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这样一个人站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怀的是这样的一种心情‐‐&rdo;

&ldo;只是十几岁的时候想不到吗?&rdo;

&ldo;好吧，二十六岁的时候也一样想不到。&rdo;胡悦笑了，他的哏逗得好，&ldo;太无常了，人生，真是‐‐&rdo;

在葬礼过后，这是常见的感慨，师霁是这样想的，他也这样说了，&ldo;看到人死的时候，大概都是这样想的，人都很健忘的，过一段时间，就又都忘掉了。&rdo;

&ldo;也有些人是忘不了的。&rdo;胡悦幽幽地说，但很快语气又稍微振作了一点，关心他，&ldo;老院长……你还行吧?&rdo;

故地重游，又见到了亲人的心血之作，她一路都在陪他纾解，他知道，她隐约的担心他也听出来了，师霁摇摇头，&ldo;其实很坦然，准备得太久了，这和突然辞世不一样。&rdo;

沉重也仍有，但并不悲痛，失去就像是一个空空的洞，余下的就是这样的感慨，师霁告诉她，&ldo;谁也说不清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看不到另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这就是生活的真相，只是平时我们都假装不知道而已。&rdo;

假装能掌控什么，能拥有什么，能改变什么，不遗忘掉真相，该怎么生活下去?他们的工作，归根结底，难道不正是在描绘着这一层心知肚明的伪装?见多了更能明白，其实这一切，也不过都是飞蛾扑火的假装。

&ldo;再说下去，没法面对生活了。&rdo;胡悦轻声说，她是懂得的。

&ldo;其实也不会，&rdo;师霁笑了，&ldo;知道了也还是得生活啊，我现在倒是渐渐明白了。&rdo;

&ldo;该怎么活?&rdo;

&ldo;活一天算一天的活，想怎么活就怎么活。&rdo;他说，&ldo;别把想法留到明天，真不一定还有明天。&rdo;

在夜色即将降临到这暮气沉沉的城市，暮气沉沉的城区与暮气沉沉的校园以前，短暂而又永恒的一刻，在绮丽氤氲光华满天璀璨红绿肆意涂抹乱舞的晚霞里，师霁说，&ldo;现在，我就想亲一亲我的女朋友。&rdo;

他去捧女朋友的脸，并猜不到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回应，他们的关系终究还没有分明，就像是他们都意识到的，总是仿佛还差了什么，还不到火候‐‐

但是，女朋友并没有躲，她反而踮起脚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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