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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我和这&ldo;算卦的&rdo;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却被另一桌的食客听了个满耳，那食客觉得这事十分好奇，或许本身也是个很迷信的人，竟忍不住凑过来问道：&ldo;要是真有这么准，那不就是活神仙了？您看能不能给我算一卦？&rdo;

我本想喝完馄饨拔腿就走了，可一看有人找&ldo;算卦的&rdo;买卜，双方又不像唱双簧的，就想仔细看看这&ldo;布袋神卦&rdo;的名堂，因此没动地方，打算听他个下回分解。

我看那食客年岁比我稍长，听口音似乎是山东人，就见他拿来纸笔，在上面写了籍贯和生辰八字，名叫张海涛，老家果然在山东清河，祖上是卖牛杂碎的。

&ldo;算卦的&rdo;双手接过纸来低声念诵了一遍，随即从袋子里掏出一枚签子，果然与张海涛所写之事没有什么出入，生辰八字籍贯来历全部吻合，便说：&ldo;老中少三步大运走的是少运；虽然祖业不靠，六亲冷淡，但年轻时有贵人提携，自创自立，属三早之命。即发达早、立业早、享福早。然重色好利，福厚而命薄……&rdo;&ldo;算卦的&rdo;说到这忽然停住，用手遮了签子的下半截：&ldo;前事已验，要知后运如何，须付卦金十元。&rdo;

张海涛为人十分小气，他虽听对方所言无不奇中，却不想掏钱，摸了摸衣袋，嘬着牙花子说：&ldo;十块钱嘛也不算多，不过今天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零钱。对了，我这还剩下几个生煎馒头，要不然……&rdo;

&ldo;算卦的&rdo;见张海涛居然连十块钱都舍不得掏，可真没想到会有如此吝啬之人，他只好将那几个生煎馒头装进口袋，叹了口气说：&ldo;张老板后福无穷啊，只是要提防女色，免得惹祸上身，断送了大好前程。&rdo;说罢嘿嘿一声冷笑，将纸签吞进嘴里，拎起地上那个大口袋，蹒跚着脚步走得远了。

张海涛坐在原位啧啧赞叹道：&ldo;哎呀，真是位活神仙，这卦算得也太准了。&rdo;他见自己的命不错，便有些个沾沾自喜，没话找话地问我：&ldo;兄弟你咋不找他要一卦？&rdo;

我本来懒得搭理此人，但又闲极无聊，就说：&ldo;这个什么布袋神卦，无非是江湖骗子的门道，只能糊弄糊弄你们这些不懂行的。&rdo;

张海涛不以为然：&ldo;你刚才也都瞧见了，那算卦的俩手都在桌子上放着，等我写完了出身境况，他展开读了一遍，当面从袋子里摸出一枚纸签，那姓甚名谁、籍贯祖业、生辰时日毫无差错，这还只是我写出来的，算卦的更说我这命是祖业不靠，六亲冷淡，但有贵人提携，自创自立，属三早之命，发达早、立业早、享福早。却不瞒你说，这卦简直准得吓人，江湖骗子哪有这么高明的本事？&rdo;

张海涛告诉我说，他老家在山东清河，后来跟一个大哥到海南炒房，赚得盆满钵满，就来这边开了个公司，因为他家几代人专门卖牛杂碎为生，所得全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深知钱财来之不易，牢记着祖训：&ldo;富由勤俭败由奢。&rdo;所以发迹之后也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平时自己吃饭只拿小吃快餐一类的东西对付，唯独过不去一个&ldo;色&rdo;字，为了女色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但姻缘却始终不太如意，这些也都在布袋里的卦签上写着，因此他心服口服，觉得拿半盘生煎馒头换此一卦并不亏本，甚至还占了点便宜，只是提了钱便无缘，那&ldo;算卦的&rdo;一说要卦金才肯讲后运，张海涛便没兴致了，什么叫&ldo;福厚而命薄&rdo;？怎么算有福怎么算没福？哪种命厚哪种命薄？是不是该有啥标准可以衡量？张海涛觉得这个薄厚可以与钞票的薄厚等同，钱多腰杆硬，钞票薄了福气就薄。

我有心讥讽张海涛，便说道：&ldo;大哥你讲的太对太有道理了，可你这么精明这么有魄力的商界精英也难免一时失算，其实你拿半盘生煎馒头换卦还是亏了，倒不如我白请那算卦的喝碗馄饨，他还得知我的情，因为这布袋相法根本就一文不值，都是蒙人的手段。&rdo;

张海涛摇头不信：&ldo;分明是未卜先知，怎么会有假呢？何以见得呀？&rdo;

我说今天就给你长点见识，要不然你还以为我在这跟你扯淡。早年间有种&ldo;肚仙&rdo;，肚仙一般都是怀孕妇女，整天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屋里替人算卦占卜，她本人没有神通，只是肚子里怀着投错胎的小鬼，有什么疑难就可以通过她问那小鬼。咱今天碰上的则是个&ldo;布袋仙&rdo;，跟&ldo;肚仙&rdo;差不多，算卦的本人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卦签都必须从袋子里取出，离开那条布袋，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海涛悚然心惊：&ldo;这可邪性了，难道是那袋子里有鬼？&rdo;

我说布袋子里不一定是鬼，可能是捉了山坟里的狐狸，或是糙窝子中的老刺猬，亦或是只古宅内的大耗子，反正那里边得有个仙家，不过这种事万中无一，哪有真的啊？现在用布袋算卦的大多是&ldo;二道引&rdo;，也就是那袋子里藏着个侏儒童子，多半是他在乡下收的徒弟，你把自身境况写到纸上，&ldo;算卦的&rdo;是不是要念一遍？他无非是念给布袋里的人听，那人必有速写之术，能在转瞬间就把你的事都写在签上。另外他们之间有黑话，外人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的。那算卦的熟知人情世故，他面对面与你坐着，通过察言观色，便能看出你的脾气秉性。比如看你穿戴和气色，就不像普通体力劳动者，但眼神浮躁，缺少从容淡定的气度，看来过上好日子的年头不多。而且上一辈是有钱的主儿，轻易不会把一碗三鲜小馄饨喝得见底。这说明你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舍不得浪费。你又不像出于有权有势的家庭，爹娘出身指望不上，也不像会被富婆或哪家千金看上的样子，如今这社会，年轻人想通过空手套白狼有所成就可太难了，因此能断定你在事业上有贵人提携。再者听你说话中气不足，气虚神空，必定是酒色过度。算卦的通过暗语，把他观察到的情况示知袋中侏儒，自然就有了一张未卜先知的签子。这些事表面上看着神神秘秘的，可真给他豁鼻子说破了，又有什么稀奇？

张海涛恍然醒悟，拍着大腿叫道：&ldo;哎呀兄弟，真有你的，这些算卦的实在太诡道了，可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rdo;

我说：&ldo;我们家两代以前专开道场，在道门里都是标名挂姓有字号可查的人物，结识的三教九流多了，因此这些江湖上的伎俩知道不少，我不过是听老辈儿人讲过一些掌故，所知所闻也非常有限，可巧知道这布袋卦术的底细罢了。&rdo;

张海涛心服口服外带佩服，声称要交个朋友，跟我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又见同是姓张，更是满口称兄道弟：&ldo;咱哥儿俩在一起可真对脾气，你干脆到我公司里做事，像什么房子妹子车子票子，只要是哥哥有的，指定少不了你那一份，你我兄弟是雨露均沾啊。&rdo;

我感觉张海涛气量狭窄，是个十足的吝啬之辈，心想：&ldo;我也真是闲得难受了，何必与他多说？&rdo;就推脱等今后混不下去的时候再去投奔，随即转身告辞。离了馄饨店，走到街口的时候，发现那&ldo;算卦的&rdo;蹲在墙根底下没有走远。我有些意外，寻思：&ldo;我又没当面戳穿你的布袋伎俩，难道这厮还想寻我晦气不成？&rdo;

过去一问，原来那&ldo;算卦的&rdo;是感念一饭之德，仍执意要送我一卦，他说自己这布袋里藏精纳怪，从中取出来的纸签，能将每个人的&ldo;富贵贫贱、穷通夭寿，连坟地带孩子、连老婆带宅子&rdo;，一样不落的全能算出来，并且从无差错，更不是瞎子算命‐‐后来好，而是有吉有凶，有什么是什么。

我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便说：&ldo;既然不要钱，那你就给我摸上一卦，若是果真有些灵验，将来我给你到处传名。&rdo;

&ldo;算卦的&rdo;见我点头同意，就从那布袋中掏出一张纸签，把在眼前嘟嘟囔囔地念着，可念到半截，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偷着瞄了我一眼，突然将那纸签塞到嘴里，嚼了几口直接吞下腹中。

我十分纳闷，问道：&ldo;这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后运不佳？&rdo;

&ldo;算卦的&rdo;吱吱唔唔地说：&ldo;鄙人看阁下神采俊逸，当属有为之人，可这布袋里的卦象……&rdo;

我让那&ldo;算卦的&rdo;有话直说，君子问祸不问福，我倒要看看他能算出个什么结果。

&ldo;算卦的&rdo;推脱不过，只好说道：&ldo;鄙人可就直言不讳了，按着卦数来断，岂止是没有后运，阁下大限只在今夜，早知如此也就不替你要此一卦了，所以有些事情提前知道了未必是福啊……&rdo;说罢长叹一声，转身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二）空屋

臭鱼听到这里问道：&ldo;你当天也没死啊，我看那算卦的是不是知道了你拆他的台，故意恶心你几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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