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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然而他心里是高兴的。

他知道，此刻她并不设防，并不想躲。

但他是贪心的。

他晓得，自己是贪心的。

ju花茶的热气最终一点也没有了，连最薄的白雾气都不见了。幽芷忽然发现，书本上的字竟慢慢流动起来，拼成了沈清泽的眉目。

怎么竟会想到他？

幽芷被自己一惊，自觉书怕是看不进去了，愣了愣，猝然起身下楼。

家里头今日很清静，三姨太一大早就和李家太太去茶馆子搓麻将去了，虽是满目飞雪却也拦不住麻将的诱惑。小弟的外婆思念他得紧，一个星期前就带世沣回乡下，说是要好好住些天。只要少了这母子俩，尤其是那张喋喋不休的刀子嘴，家里登时亲切许多。

幽芷下了楼，正遇上楚太太，忙唤道：&ldo;太太。&rdo;楚太太待幽芷是极好的，若亲生女儿一般，亲热地拉住幽芷的手娓娓道：&ldo;芷儿啊，今日天寒，早晚可得好生注意，莫给受了凉。&rdo;幽芷笑着点点头。

一边走，楚太太一边道：&ldo;等天放晴，我带着你和兰儿去做些新冬衣罢，也快近年关了。&rdo;又回头问：&ldo;挑什么色的布？&rdo;幽芷想了想，道：&ldo;水糙绿吧，我一直想做件这个色儿的衣服。&rdo;楚太太一口答应道：&ldo;好。&rdo;

她慈爱地拢拢幽芷的发，温和道：&ldo;芷儿生得这般白皙，穿什么色儿的都好，兰儿就不若你。&rdo;幽芷倒不好意思，羞涩笑笑：&ldo;姊姊才好呢，看上去就很活力。&rdo;楚太太笑道：&ldo;她呀，哪里像个女孩子，你看这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大雪天的，唉，恁让人操心哪！&rdo;说罢摇摇头。幽芷宽心她道：&ldo;太太，姊姊向来很妥当的，不会有什么事。&rdo;

两人正说着，走到客厅里。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张妈忙急急地穿过天井去开铁门。

不一会儿，一人推开大门走进来，却是一中年男子，头发向后梳得油亮，披着件黑色呢大衣，肩头落了些雪，一进屋子慢慢融化开来。

幽芷隐约觉得这中年男子有些面熟，但并不知道究竟是谁。

楚太太一眼就望出来，上前热声道：&ldo;金先生，这大雪天的，你怎么竟来了！快，快进来！&rdo;又对张妈说：&ldo;张妈，快去给金先生沏杯茶来。&rdo;

那金先生身材矮瘦，眼儿小，这么一笑到眯得更细：&ldo;楚太太，不必客气，金某自是熟友。&rdo;

幽芷这才想起来，这人是父亲多年来生意上的往来友人金广进，在广州也有两家面粉厂子，很是财大气粗，手指上套着两只金灿灿的招财戒指。

楚太太已经回过头对幽芷说道：&ldo;芷儿，去书房唤你父亲，就说是金先生来了。&rdo;

幽芷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却不知，背后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她，直至不见。

还未到书房，远远便听到楚卓良闷闷而猛烈的咳嗽声。幽芷担心地蹙眉，于是愈加快步地向书房走去。

咳嗽声愈听愈闷，似要将肺也咳出来一般。幽芷一阵揪心，一把推开书房门。

&ldo;爸，您怎‐‐&rdo;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入眼是触目的红，斑斑的血迹。

楚卓良未料到会有人进来，平日但凡他在书房里旁人都是不会来的。然而今天突然有人瞬间推门而入，抬头望去却是芷儿，楚卓良慌忙乱地将帕子隐到身后，强忍着咳意，强颜欢笑道：&ldo;芷儿，你怎么突然进来了？真真……吓了我一跳。&rdo;

幽芷原本已被那斑斑血迹惊骇住，又见父亲如此强颜欢笑，眉头却因痛楚不住地皱缩，心中犹如有一把刀生生地搅着，痛得她不敢出声大气。眼前迅速蒙住一层茫茫水汽。

然而她不敢哭。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敢哭。

她怕她这么一哭，父亲会更忧心，更慌乱，更急得身心愈下。

楚卓良胡乱地收拾书桌，文件左右散摊又拢齐，但趁势将帕子掖塞进书堆里，又慌忙地不住抬头，零碎道：&ldo;这桌子好久没收拾了……咳咳……芷儿，外面的雪挺大……&rdo;

半晌，幽芷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似平日般软暖，哑得有些模糊：&ldo;爸，金先生来了。&rdo;

直到父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幽芷仍立在门口。

许久，摊开手心，赫然一排深深嵌肉的指甲印。

第9章第八章

八

暮色微合，华灯初上。

锦华官邸今日倒是热闹非凡，华灯溢彩，酒浓菜香，满堂笑颜。整整一桌的佳肴，围坐着一堂的人。

沈家四小姐沈宜嘉终于留法回来了，相携还有一同去的未婚夫，李商贾家的少爷李叔鸣。今晚这场盛宴便是替二人接风洗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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