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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第三回叩其两端响鼓何须用重锤（3）

次日，早早又到书房伺候，文悦道：&ldo;今日，便想瞧瞧公子练兵器了。不知贤契平日使甚器械？&rdo;匡胤道：&ldo;家父言道：&lso;战场之上，无论马、步，自以长兵器为先。&rso;弟子所习，乃是家传三十六路棍法。&rdo;文悦点头道：&ldo;很好，尊府数代良将，赵家棍法，天下闻名。尝闻昔日令尊弘殷公领赵榕之命，率五百骑援后唐明宗，一条铁棒在百万军中三进三出，威不可当，老夫心仪已久，贤契这便使来瞧瞧。&rdo;当下两人步入后园，匡胤脱去长衫，束紧腰带，将一条齐眉铁杆棒如法使将出来，只见他步步稳实，眼随棒转，前跃后退，敏捷异常，砸（当头）、劈（斜劈）、扫（横扫）、崩（上崩）、戳（直戳）、挡（上挡）、甩（后甩）、舞（旋舞），招招有力，虎虎生风。时或双手执住棒端，如长蟒出洞；时或一手执端，一手上下滑动，如蛇吐信；或前跃，或后退，或颤手，或反手愈使愈急，一根铁棒，便如灯草做的，使来毫不费力，间以大声吆喝，飞沙走石，木叶震落，确是威不可当。须臾，三十六路棒法便使完，收棒凝立，竟是脸不红，气不喘。文悦由衷赞道：&ldo;好，赵家棒法端的是天下罕见的好棒法，当真名不虚传，眼见胜似耳闻。&rdo;匡胤躬身道：&ldo;还请先生指点。&rdo;文悦笑道：&ldo;老夫分毫不懂，岂容置喙？公子习到如此程度，那也是天下少敌手了。不知贤契适才可曾使错一招半式否？&rdo;匡胤怫然道：&ldo;弟子自幼习之，无论步法、眼神、力度、身法、棒法，不敢稍违父教，十数年已烂熟于胸，怎能有甚差错？&rdo;文悦笑道：&ldo;贤契之误，便误在这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半步上。&rdo;匡胤愕然道：&ldo;这话怎讲？&rdo;文悦道：&ldo;赵家棒法，能有今日成就，端赖祖辈代代相传，代代有所改进，有所发明，有所更新，从而发扬光大，成为一套当世罕匹的棒法。若是令祖辈皆如贤契这般不敢稍有更易，那只有一代不如一代，焉有今日成就？依老夫之见，世上万事，不管怎么完美，总有不足之处，便须有心人改进之，这才能日日新呢！这套棒法岂能例外？它的缺点是凌厉威猛有余，防敌自守不足；发挥己力有余，料敌应变不足。以之与技不如己者斗则固必胜，以之与高手交战或难幸免了。&rdo;匡胤道：&ldo;如此便请先生指点几手防守招式。&rdo;文悦摇头道：&ldo;单纯防卫是没有善法的，岂不闻孙子道：&lso;防左则虚右，防右则虚左，处处设防则处处皆虚。&rso;那是防不胜防的。&rdo;匡胤茫然道：&ldo;这怎么办呢？&rdo;文悦道：&ldo;不防而自防，不守而自守，这才是高招呢！&rdo;见匡胤不解，乃笑道：&ldo;贤契可曾闻&lso;后发制人&rso;之说么？&rdo;匡胤道：&ldo;弟子愚昧，只闻兵法上有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从未听说过什么后发制人的。&rdo;文悦笑道：&ldo;先发制人，指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了。但是如两人对敌，互相警惕，又如何攻其不备呢？倒是谁先出手谁就反而被动。须知当先攻敌之时，本身必露破绽，看出敌手破绽，从而攻之，这时敌势已老，不及回防，则此时不败何待？而我攻敌时虽也露破绽，但敌方救败之不暇，便已不能利用，这便是不防而自防了。故兵法云：&lso;批亢捣虚。&rso;必定是敌方已动，露出了那&lso;亢&rso;那&lso;虚&rso;的所在，从而攻之，这就是后发制人了，所以上等棍法，讲究的是随机应变，料敌如神，而绝不是墨守成规，招招式式老一套，反被敌人所料。&rdo;匡胤呆了半晌，说道：&ldo;原来兵法也可用于技击之中，实是大开眼界。&rdo;文悦大笑，道：&ldo;公子能举一隅而以三隅反，可喜可贺。兵法自然可以用于技击，两人对敌和两阵对攻虽然规模大小不同，却都是以破敌自全为务，岂能没有相通之处？&rdo;匡胤道：&ldo;先生从未习过武，何以指点诀窍，如此精确呢？&rdo;文悦笑道：&ldo;公子，一切事理，到了一定境界，再求上进一步，便靠的是用心，而不是用力了。庄子没有杀过牛，看得多了，用心思索，便悟出解牛的道理来，孙子没有打过仗，看得多了，用心思索，才写出孙子兵法来。杜甫又懂得甚么剑术了？却写出了舞剑的最高境界。公子，你若用铁棍打我，三下两下便要了我的老命，然而要指点公子棍法更进一步，老夫却是旁观者清，岂不闻：法无定法，技无定技么？&rdo;

第三回叩其两端响鼓何须用重锤（4）

匡胤听了这番教导，如拨云雾而见天日，顿觉灵台清明，待得文悦离去，独个儿拾起铁棒舞几招，想一想，忽地又奔回房去，取出兵书来看上一阵，再去试招，直练到红日西沉，兀自不肯罢休。从此，匡胤在祖传棒法基础上，去芜存精，创新立意，竟创出一套今人谓之&ldo;三十六路太祖棒法&rdo;来，打遍天下诸军州皆无敌手，为中国武林放一异彩，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待得第三日，辛文悦道：&ldo;今日便想和公子探讨万人敌了。&rdo;匡胤大喜，忙坐了下来，洗耳恭听。文悦道：&ldo;不知公子读过哪些兵书？&rdo;匡胤道：&ldo;弟子胡乱读过些《黄石公三略》、《尉缭子兵法》、《吕尚&iddot;六韬》、《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司马兵法》，原也没甚读透。&rdo;文悦道：&ldo;读得也不算少了。若是读深读透，万人敌何足道哉？公子便谈谈体会如何？&rdo;匡胤道：&ldo;弟子以为为将之道，重在严魁选，明赏罚，整阵武，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知是也不是？&rdo;文悦点头道：&ldo;从战术而论，这样的体会也算不错的了。然而只明战术，不明战略，便落下乘，为战将则可，为大将、元帅则不可。&rdo;匡胤听了心中不快，说道：&ldo;倒要请先生指点。&rdo;文悦道：&ldo;你读兵书，注意到&lso;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多也&rso;这话么？注意到：&lso;夫兵久不图利者，未之有也&rso;这话么？注意到&lso;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rso;这话么？注意到：&lso;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rso;这话么？注意到：&lso;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下政攻城&rso;这话么？注意到：&lso;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rso;这些话么？这些话才真正是万人敌呢！才是胸怀全局呢！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呢！这才是战争主宰者的心胸呢，岂可不认真体会？&rdo;匡胤听了，心下惭愧，原来他过去读兵书，都把这些话当做&ldo;空谈&rdo;，一掠而过，全没经心，却哪知道这些正是战略思想的精义呢？文悦见他面有惭色，暗暗点头，心知他听进去了，于是又道：&ldo;老夫这里也有一部兵书相赠。&rdo;言罢，打开箱筐，取出一本薄薄的书来，郑重递过。匡胤大喜，以为这定是甚么奇书秘籍，便如当年张良从黄石公手中所得一样，读完便可成为&ldo;王者师&rdo;了，待得凝目一视，原来也是一本《孙子兵法》，不禁大失所望，说道：&ldo;谢谢师父厚赐，只是这书我家也是备得有的。&rdo;文悦道：&ldo;你且翻开瞧瞧。&rdo;匡胤翻开书，只见正文以外，天头、行间密密麻麻批满了蝇头细字，文悦肃然道：&ldo;这便是我师陈抟亲手精心批注的了，发幽阐微，实是他老人家一生心血所凝，当我下山时，老师郑重交待道：&lso;你当择心术好的豪杰之士授之，否则便烧了吧，须知没慈悲心的人得了，越会打仗，伤人便越多。&rso;今我郑重相授，盼你不负老祖济世心意。&rdo;匡胤一凛，忙捧书放到香案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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