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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2页）

小二冲他身后看看，没人，忙赶上去要说话。那小孩已自己爬上凳子，坐了下来，袖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在小二眼前晃了晃，嘻嘻笑道：&ldo;我听说你们这儿的苏酪好吃，烦你给我端一碗来，再要一个枫糖脆藕，一个黄金蜜瓜。&rdo;他声音清脆响亮，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小二接过银子去了，那小孩却托着腮望天，全不看众人一眼。

大伙看了片刻，眼睛又收回自己桌上，就听那邻桌一人怪道：&ldo;我倒是听说这苏记棺材铺各地都有分店，怎么这京城里反而没有了呢？&rdo;

一人想当然插嘴道：&ldo;莫非是得罪了什么权贵？&rdo;

&ldo;哼哼，&rdo;一个糟老头子冷笑，&ldo;你一看就是不知道的，他家怎会得罪权贵，苏记棺材铺的匾额都是御笔亲提的。&rdo;

一沾到御笔，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有些个自诩知情的，便嘿嘿笑了。那不知道的如何按捺得住，你勾我藏、欲说还留地把这原委道了出来。原来那苏记棺材铺的苏老板，本是前朝重臣的女儿，她曾说，她家以前有皇帝写的匾，当今皇上听说了，于是就自己写了一块给她。

此言一出，酒楼刹那间静了一静，只听见那小孩吃苏酪的&ldo;哧溜&rdo;声，一口咽下，他满意地抬头，&ldo;真是好吃。&rdo;

座客里一人不知是明知故问还是不知而问：&ldo;当今皇上怎会知道这个苏老板？&rdo;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片刻之后终是有人忍不住了。

&ldo;这个么……一言难尽。江湖中历来有那天子策的传闻，据说当今圣上平定冀北时，也有种种奇遇……这奇遇那苏老板也沾边儿了。传说中，这个苏老板，和……&rdo;那糟老头一番语焉不详后，严肃地朝天拱了拱手，继道：&ldo;……有一腿。&rdo;

四座又是一片默然，只因这传说很挠人心，却又不可在这大庭广众宣之于口。每一颗闷骚的心灵，都为这传说而激动了。那老头见无人应声，才知犯了闷骚之大忌，连忙圆场道：&ldo;都是些江湖闲人胡说八道！今上圣明，怎会有这些莫名之事……&rdo;他心中却想：要没这事，你无端写那匾作什么？

多数人不知作何想，少数人嘿嘿而笑，活跃了气氛，众人知情识趣，便又各自谈论起不相干的事来。老头暗自擦了把汗，后悔今儿喝多了，只听旁边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问道：&ldo;老伯，什么叫有一腿？&rdo;

老头看向那个摆着脆藕蜜瓜的桌子，小孩尤自用一双乌油油的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满脸的求知欲。老头张嘴想说，克制了半天，抚额叹息道：&ldo;幼小，太幼小了……&rdo;

小孩一脸无辜地跳下椅子，嬉笑着往小二身边凑去，自来熟地问：&ldo;小二哥，我才喝了不少水，你家的茅厕在哪里？&rdo;小二指给他方向，他大方道了谢，便下了楼往后堂去了。少时，那小孩回到桌上，似乎心情大好，又叫了一碗苏酪，一点一点慢慢吃着。

半个时辰之后，扶归楼的茅厕人满为患，接踵擦肩。小孩坐在凳上笑得嘻哈不绝，跑堂小二着了慌，一番人仰马翻后，客人去了大半，只剩几个人，和些零落的餐具与杯具摆在桌上。那小孩看够了戏，吃完了饭，拍拍手正要走人，只听身后有人唤他：&ldo;阿楠。&rdo;

小孩回头看去，却见一个锦衣人，凭栏而坐，拈着一只酒杯向他举了举。他身后左右尚站着两人，身高体壮，各自面无表情。阿楠迟疑道：&ldo;叔叔，你认得我？&rdo;

那人问他，&ldo;你果真是叫阿楠么？&rdo;

阿楠点点头，&ldo;我爹爹妈妈姐姐叫我阿楠，楠木的楠。&rdo;

那人笑了一声，既不充分，也不灿烂，笑容浅淡地一现，却给他那种散淡态度添上了几分桀骜。他招手叫阿楠，&ldo;你过来坐。&rdo;他的态度很温和，却不知为何，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阿楠走过去，仰头看着他的脸。他的神气越是桀骜，却越是温和地问：&ldo;那么阿楠，你给他们吃了什么？&rdo;

阿楠兀自看了他半晌，才爬上他旁边的凳子坐了，悬着两腿晃悠，&ldo;我太师傅说过，有些人装着一肚子龌龊，须给他们吃些巴豆大黄，上下通泻几天，就好了。&rdo;

那人莞尔，&ldo;那你娘怎么说呢？&rdo;

&ldo;我娘说，她的名声生生是让……&rdo;阿楠也学着老头的样子，极有江湖气地向天拱了拱手，&ldo;……那位给拖下水了。&rdo;

那人莞尔之中似乎带上了那么几分得意，&ldo;那你爹怎么说呢？&rdo;

阿楠眨了眨眼，用满脸的纯真掩饰同情，&ldo;我爹说弱者的抗争总是这样的，暗中使坏，造谣诽谤、放任流言之类，不足为惧。&rdo;

那人闻言顿了一顿，又问：&ldo;那你姐姐呢？&rdo;

阿楠微微笑道：&ldo;我姐姐说，有一段强大的绯闻，是成功人生的象征。我娘就很成功！&rdo;

其人望天无语。（……就我失败？）

阿楠清一清嗓子，问：&ldo;叔叔，你想知道我怎么说么？&rdo;

&ldo;……？&rdo;（你这一家能说得出好话来么！）因为他不说话，阿楠便也不说话。少时，那人轻声道：&ldo;说呀。&rdo;

阿楠道：&ldo;我觉得你也很成功。&rdo;

他神色莫测，似笑非笑道：&ldo;这是怎么说呢？&rdo;

阿楠一拍胸脯，&ldo;小孩的直觉！&rdo;

那人嗤地一笑，阿楠偏着头问：&ldo;叔叔，你喜欢这个直觉么？&rdo;

他点点头，目光浅浅地望着酒杯中澄清的酒，似乎想说点什么，半晌，却轻轻止住了。阿楠低头，眼珠子转了两转，仰头笑道：&ldo;叔叔，我爹娘还等着我呢，我得走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