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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传统官场&ldo;内耗&rdo;往往成本高昂，因此，&ldo;亲爱精诚&rdo;，成为历来史论家赞誉有加的政府风尚。因为如果不能&ldo;亲爱&rdo;，则必钩心斗角，断不能堂堂正正；不能&ldo;精诚&rdo;，则必颓唐萎靡，断不能共度时艰。

宋代史论家吕中就有一段漂亮的评论，他说：&ldo;一相独任则有专权之私，二相并命则有立党之患。然以赵中令（指太祖太宗两朝宰辅赵普）权专任重，而能与新进之吕蒙正共事，以毕士安德尊望隆，而能与使气之寇准共政，不惟无分朋植党之风，抑且尽同寅（同一部门做官）和衷之义，而齐贤反与李沆不叶（叶，通协，不叶，不协和），与寇准相倾，何邪？君子可以知相业之优劣矣。&rdo;

宰相职业自有优劣，名相张齐贤都很难做到&ldo;亲爱精诚&rdo;。

但毕士安做到了。

&ldo;修昔底德陷阱&rdo;

此前，投降契丹的宋将王继忠，因为被契丹信任，曾经有一次面见萧太后，对她提出了契丹与大宋和议的建设性意见。他说：&ldo;窃观大朝与南朝为仇敌，每岁赋车籍马，国内骚然，未见其利。孰若驰一介，寻旧盟，结好息民，休兵解甲！为彼此之计，无出此者。&rdo;

我看大朝（称契丹一朝）与南朝（称大宋一朝）作为仇敌打仗，每年征调车马，导致整个草原不安，实在是没有看到这样的战争，利益在哪里。如果派遣一位使者，与南朝去讨论旧日的结盟，两朝和好，将士解甲归田，与民休息，岂不是更好？臣考虑为了大朝与南朝两国的利益，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王继忠这一番话，实实在在论，不单单是为了大宋的利益，也不单单是为了契丹的利益，而是为了两国，为了天下的利益。所以，他的议论一出，&ldo;澶渊之盟&rdo;就开始展露曙光，两国和议、结盟，这是一个逻辑。

有意味的是，就在王继忠提出这个建议之前，契丹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已经故去的契丹&ldo;战神&rdo;耶律休哥的儿子正在联系异己分子，有了谋叛的企图。结果事情泄露，谋逆失败。

但此事却深深地刺激了萧太后与耶律隆绪：草原帝国并不太平。此时萧太后年纪也渐老，不免有了厌战情绪。所以，王继忠的议论，深深打动了这个女政治家。史称&ldo;太后……颇然之&rdo;，太后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大宋这边则观测到天象有变，更加自警。真宗一面下诏&ldo;求直言&rdo;，一面大赦天下，并下诏蠲免五年以来各地的国税拖欠。当时负责财政的三司使认为如此蠲免太多，恐怕&ldo;亏损国计&rdo;，但真宗说：&ldo;非理害民之事，朝廷决不可行。吝于出纳，固有司职也，要当使斯人实受上赐。&rdo;

违背天理而有害黎民的事，朝廷决不可做。财政出纳精打细算，当然是你们三司的职责，但要使我大宋之人实实在在地受到国家恩赐。

与此同时，契丹也罢免了上京、中京、南京这三京之地&ldo;上贡&rdo;的旧习。

大宋、契丹，像太宗晚年时期那样，似乎在比赛着谁更文明。

可以略说说&ldo;修昔底德陷阱&rdo;。

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曾描述雅典与斯巴达近三十年的战争，后人认为，新兴的雅典的崛起，让老牌的陆上帝国斯巴达，以及斯巴达领导的伯罗奔尼撒联盟不安，种种际会，让战争爆发，史称&ldo;伯罗奔尼撒战争&rdo;。当新兴邦国影响到老牌帝国声威时，往往就要有战争，这就是&ldo;修昔底德陷阱&rdo;。相对于老牌契丹帝国而言，大宋，算是新兴帝国。从太宗时代开始，这个新兴帝国恰恰对老牌帝国有领土要求，那就是恢复汉唐旧疆，底线是回到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前的地缘态势。这方面也很像雅典当初的势力扩张。但伯罗奔尼撒战争虽然有断断续续的&ldo;和议&rdo;，但最后还是决战到底的一场古代世界大战。虽然斯巴达获胜，但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仅仅维持了不多年头的霸权，最后被底比斯取而代之。

大宋与契丹则不仅在做着军备竞赛，更做着文明竞赛。文明邦国，没有例外是厌倦战争的；但大宋与契丹是在内部文明整合中，最后走向&ldo;澶渊之盟&rdo;的。在可知世界中，两个敌对的亚洲强国，咽下种种伤痛与委屈，握手言欢。&ldo;澶渊之盟&rdo;的这种和平精神、圣贤气象、政治理性、人类智慧，都是伯罗奔尼撒战争双方不可企及的。

大宋与契丹，已经走出了&ldo;修昔底德陷阱&rdo;。

萧太后确有政治家的考虑。她已经有了和议的心思，但她还是决计&ldo;以战止战&rdo;。她知道，和议将是一个互相讨价还价的过程，保持大兵在宋境，可以形成一种压力。事实上，此事相当冒险，但她似乎胸有成竹。

契丹倾国远征

景德元年（1004）春天的时候，契丹主耶律隆绪和萧太后，再一次南下到了鸳鸯泺。

春二月，宋廷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远在契丹东北面的女真部落向契丹进贡。这个坏消息的意义在于，如果处理得当，女真是可以成为&ldo;远交近攻&rdo;的联盟力量，而在太宗一朝，女真曾有过结好大宋共同对付契丹的谋划，那时节，太宗认为条件不成熟，没有推演这个机缘。百余年后，宋徽宗重新想起&ldo;远交近攻&rdo;，展开了&ldo;联金灭辽&rdo;的战略谋划，但那时节，此举已经不是&ldo;机缘&rdo;，而是&ldo;陷阱&rdo;。此中之圣贤大义、政治智慧，异常精警，迄今为止，能够勘透此一节&ldo;国运&rdo;的史论，不多，此际卖一个关子，有关故实，容当后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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