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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件火蚕衣,惹起这许多遐思,病少爷自嘲地笑了声。听得玉竹故意扬高的声音道:&ldo;少爷,那店小二,怕是不寻常。&rdo;
病少爷枕着臂,躺倒在床上:&ldo;这一路,我们本也没遇到过什么寻常的人。&rdo;
&ldo;还是先把药吃了吧,少爷。&rdo;玉竹从怀里拿出紫色的琉璃罐子,倒一粒指甲大的药丸,端了碗清水送到病公子眼前,病少爷却任性地挡过去,&ldo;玉竹你还真听师傅的话,总逼我吃这药那药,苦得要死。&rdo;
玉竹不说话,只温和执着地举着那枚药丸和清水。桌上的茶壶里散出淡淡香气,是碧螺春还是龙井绿?香得那样熟悉又不同寻常。
&ldo;真是准时啊,从来不会错过我们落脚的任何一站,&rdo;病公子盯着那壶茶,脸上是浅浅笑意,&ldo;若是哪一天,他不再这样跟过来,我倒是不习惯。&rdo;
病公子亲自起身将那壶茶倒进窗边一盆冬菊里,于是难得的一抹绿瞬息便黑成了碳,滋滋冒着淡黄的烟。
玉竹道:&ldo;少爷,人留不留呢?&rdo;
那留茶下来的店小二隔窗听得真切,不禁浑身一个哆嗦,却听病公子道:&ldo;我对幕后主使都没半点兴趣,何况他这颗小棋子,不过他若贼心不死赖着偷听不走的话,就另当别论了。&rdo;于是只听窗外一阵重物自楼梯上滚落的声音,逃得好不狼狈。
病少爷拿过玉竹手中的药也不就着水,就那么放在嘴里&ldo;咯吱吱&rdo;嚼碎了吃,他脸上有浅淡的笑。药虽苦,也总比内心的苦涩更易吞咽。若哪遭,他真的死在那人的算计下,便是口里心里都不需要再苦下去了。
第3章黑衣夜来
北国的夜分外的冷,更鼓声清脆得似乎鼓皮已被冻得一敲即碎。
随更鼓一同响起的还有轻若无闻的,兵器与空气的摩擦声。
熄了灯的房间里两个身影坐在桌前对饮,饮的是两盏清茶。
床边的一溜小火炉里燃着暖烘烘的火,火焰被压在炉盖下,发出淡淡红光,映得屋内朦朦胧胧。
&ldo;听声音,大约已到了门口。&rdo;玉竹道。
&ldo;七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的。&rdo;病公子接口。
玉竹不解:&ldo;少爷,你我同门而出,当初师傅便说你耳力过人,只是玉竹始终不懂,来人轻功造诣皆不相上下,可谓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男女之别又如何靠声音分辨?&rdo;
&ldo;来来,我告诉你,&rdo;病公子钩钩手指,玉竹俯身过去,病公子便笑了,&ldo;其实……我也是瞎猜的。&rdo;他像个调皮的孩子时不时开这种苦中作乐的玩笑,可每次,也都只有他自己笑得出来。而玉竹也并不为这样的捉弄愠恼,习以为常地摇摇头浅笑。
两人呷着茶,门外的声音交杂紧密起来,有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声,亦有兵器与血肉的交合声,片刻后却又安静得毫无声息。玉竹打了火折点燃蜡烛,屋内顿时亮起来,烛光映着病公子稍显瘦削的脸和脸上那一抹尚未落下的笑。
&ldo;少爷,该如何处置?&rdo;窗外冰冷低沉的一声发问,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人之首的红刃。
这七人合称虹翼护卫,亦是跟随他多年的衷心之士。七人各有所长,一路走来,鲜有败阵。只是这些年里,红刃已很少再问&ldo;如何处置&rdo;这样的话。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他们一行刚从帝都郢城离开,开始这场似乎目的明确实则没有终结的旅程。而那个夏夜,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如此惨烈的杀戮,那时他们之中最年长的红刃也不过才十八岁。
刺客人数众多,目标直指轿中人,下手狠毒,似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而轿子里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他坦然掀开轿帘跳出来,一脸临危不乱的冷笑。
&ldo;主子请回避。&rdo;红刃拱手请求。
&ldo;不,这是大哥派来为我送行的人马,我怎能避而不见呢。&rdo;孩子说。
那些蒙面刺客愕然半刻,而后举刀冲来。黑压压一片,将他们八个人围在当中。红刃的剑已出鞘,沉沉道,&ldo;那么,红刃要在主子面前献丑了。&rdo;说着一道红色光影斩开夜色,分不清是剑光还是血光。
接着彩虹的七彩光影绚丽着次第绽放在孩子的周围,虹翼护卫如一对张开的羽翅保护着他。须臾后,夜色重归寂静,只有脚边层叠的尸体和粘稠暗红的死血证实着方才那一场恶战。
孩子弯着腰,重重咳着,稚嫩的咳声带着些许沧桑。他凝视着那汇流起来的血眉头死皱。
&ldo;殿下……&rdo;红刃道。
孩子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ldo;以后再不要称呼我那两个字眼。方才大哥已经将那个殿下送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生着病的孤儿。&rdo;他抬头,望向皇宫所在的方向,继续道,&ldo;至于刺客,以后按我的规矩办,来者不动手便不可以先动手,来者不发杀招便不可置人死地,来者死命于我方手下则安葬之。&rdo;
&ldo;因为,我实在不喜欢这血腥气。&rdo;孩子说,&ldo;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我闻到。&rdo;
其实,他是个爽朗爱笑的孩子,可一旦他的眼神沉静下来,不是蕴着浓重的悲伤便是闪着慑人的威严。而这两种情况是极少为外人所见的,尤其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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