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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情眉眼微垂:“已经传讯让她回来,明日就能到。我会跟她聊聊。”
“除非她自己认下,否则,没有证据的话,恐怕难有收获。”聂信远沉声道、
陆念情叹了口气:“其实就算认了,也未必有用。藏在暗处的,恐怕还有很多。牵起一个并不足以扯动所有。而且,看那些人的手段,真到了要紧时候,牺牲一个弃子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言说时,他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个人。
当初,穷奇在辽阳生乱前,陆念情等人还遭受过袭击。彼时,他还是燕世子,虽然,离真相大白已经不远了。那一夜,天将明时,陆念情曾经追索两个未及离开的人一直到出了城。那两人,一个是青衣少女,一个是道袍男子,一个会玄青门的手段,一个会龙虎山的道法。很久很久以前,秦国不仅也有一个玄青门,还有一座玄青山,由此诞出了楚襄羽和聂楚楚这对妙人,遗泽更是被陆念情“捡了便宜”。当然,此玄青门自非彼玄青门。天下宗门千百,更迭易转,重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燕国的玄青门,是个以音入道的宗门,妙法通玄,别有天地,奈何因燕灭而断了传承。按照记载,玄青门上下皆以身殉国,无一人得以留存。没想到那时竟遇到了身具玄青门秘传玄青流魑步法的少女,还身负宗门至宝濯莲。说实话,陆念情那时还是颇为吃惊的。其实,后来归燕以后,陆念情并没有忘记这青衣少女,曾经前后数次用天晓追念术借濯莲探过她的存在,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术法探知的力量竟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天书之力都能阻隔,那该是何等层次的法宝。他多少感到有些郁闷,毕竟前后两次用天晓追念术都失利了,不过,这种事情也强求不得,随缘就好。
眼下再想起,多少有些感慨。
那青衣少女会和大燕的内鬼有关系么?
陆念情收回飘远的思绪,幽幽说道:“所以,让紫菡姑娘回来,更多的不是找证据,而是为了看看她的心。”
聂信远等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能明白陆念情的意思。
宫九颜轻捋垂落在肩畔的发丝,柔声道:“少主,到时候,不如让我先和小紫菡谈谈?”
“这样也好,那就麻烦宫姨了。”陆念情略施一礼,继续道,“紫菡姑娘这边,只是一方面。其间关键,其实也未必是找到证据。要知道,我们之前投入的力量,已经足够多了,如此依然无果,或许便未必是我们的问题。找不到证据,可能是对方真的藏得很好,也可能是对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也不需要做。若如此,自然是没有证据。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我的判断力,那些人恐怕很快就要动手了。”
“叛乱?”聂信远皱了皱眉,抱起肩来。他身在营伍,对这类事情自是极为敏感。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杀一些人,然后离开。心不在此,终是留不住的。”陆念情语调间带着几分萧怅,“无论如何,查一定是要继续查的,但如今缺乏人手,让燕子营来做就好。另外,便是我们要有防备。忘川的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来了,先让辽州稳定下来再作别的打算。具体作如何的布置,我会私下里再给诸位各作安排,这也是提防有心人窥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然后才认真道:“关于此事,诸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若真有内贼,他日若遭擒,少主打算如何处置?”唐惊梦澈然道。
陆念情抿唇:“首恶诛之,该杀着杀之,余者任其去留。”
“斩草须除根。”肖云刑挑了挑眉。
“不必。”陆念情摇头,眸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执念未结,而至于斯,却未必有罪,就随其风流云散吧。”
肖云刑见陆念情有自己的决断与坚持,当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陆念情微微呼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来商量第二件事情。有关肃州方面,我昏迷时,他们就已经传了消息来。那边经此之变,也是元气大伤,特别是修行者方面,损失颇重,好在未曾伤及根本。肃辽之间,如今仍是唇齿之依,所以将来仍是要互为屏障。我们和肃州,不仅是盟友,更应该是朋友。之前的变故……”
说到这,他忍不住停了停,旋即苦涩道:“之前的变故,是意外,也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果。希望诸位不要心存芥蒂。若有大燕子民怀怨生恨,还请诸位多加劝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本就是世事无常,怪不得谁。”
唐惊梦莞尔颔首:“少主还是太温柔了。这世道,求生原就是奢望,不会在意那般多的。”
肖云刑听了,却是抓住机会不肯放,抱起肩没好气道:“姓唐的,你这话,和我说少主软弱,有什么区别。”
唐惊梦微笑不语。
陆念情心中也是不禁轻松了些,清润道:“如能宽心想,当然是最好的。”
“这可不是最好的。”唐惊梦洒然而言,“肃州方面似乎对少主心有所愧,所以打算送不少军械粮草过来,这两日就能到。我担心少主脸皮薄不收下,便先擅自做主答应了下来,还要请少主恕罪。不过,这批军械粮草确实能大解我军之急,实在是好事。相比起来,我领受些责罚倒是不算什么了。”
肖云刑撇了撇嘴,喃喃道:“臭不要脸。”
他声音不算大,可在场之人多是修行者,哪能听不到。
唐惊梦倒是不以为意,仿佛没听到的样子。
至于陆念情,温然笑道:“唐先生言重了。如果换作我的话,也会答应的。”
“这般甚妙。”唐惊梦依旧云淡风轻。
陆念情心中感慨,向着唐惊梦微微颔了颔首。
他知道唐惊梦业已盲目。
他也知道唐惊梦一定看得见。
有时候。
失却了眼前的色彩,获得的却是心中的色彩。
福兮祸兮?不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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