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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道旨意下达,貌似秦策让步,试图缓和父子间的关系。然而,细究其中深意,别说秦璟几个,就是朝中文武都不免皱眉。&ldo;六殿下镇徐州,四殿下改领朔方?&rdo;众人愈发看不明白,秦策究竟是何打算。说他要收回儿子兵权,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反而下旨安抚;说他就此打消主意,打算服老让权,从种种迹象来看,又完全说不通。&ldo;陛下至今未立太子,似对皇长孙殿下颇有关爱。&rdo;有明眼人看出其中关窍,一言直指中心。闻者无不瞠目,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ldo;陛下这是要……&rdo;接下来的话没有出口,也不敢出口。秦策的确没有削权,却是在有意的平权。无法剪除儿子手中权利,干脆玩起平衡。若是不生意外,诸皇子镇守要地,既能防备强邻又能压制豪强再起;若是不小心生出意外,使得兄弟离心,西晋的八王之乱恐将重演。群臣固然有私心,想方设法争夺朝权,可太平难得,无人想看到乱世重演,尤其是由君王一手导致。奈何圣旨已下,秦策不改变主意,事情既成定局。群臣不能公然抗旨,扶持一位皇子改朝换代,只会让乱局来得更快。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唯有寄希望于秦策多活几年,千万别继续糊涂,突然下旨立秦钺为皇太孙。椒房殿中,刘皇后挥退宦者,静静坐在榻前。刘淑妃满脸怒色,银牙咬碎。&ldo;阿姊,官家究竟想干什么?&rdo;&ldo;干什么?&rdo;刘皇后冷笑一声,&ldo;事到如今,阿妹还看不明白?在官家眼中,天下人皆可为棋,你们姊妹、阿峥几个全不例外。可惜……&rdo;刘淑妃看向刘皇后,怒色始终不减,&ldo;可惜?&rdo;&ldo;官家执棋的手段不高,一步错步步错,早晚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困死自己。&rdo;刘皇后说话时,苍鹰吃完盘中鲜肉,梳理过羽毛,凑到她身边讨喜。&ldo;哪还像只鹰。&rdo;被这样一打岔,刘皇后神情稍缓,轻轻抚过苍鹰背羽,眸底闪过一抹暗色。&ldo;官家已经落子,无妨助他下完这局棋。&rdo;&ldo;阿姊?&rdo;刘淑妃不解。&ldo;几十年夫妻,走到今天这一步,谁又能料到。&rdo;刘皇后停下动作,垂下眼帘,似在感慨,又似在讥讽,眼底尽是冷意,&ldo;到头来,还是要走最后一步。&rdo;谁骗了谁,不重要。谁又欠了谁,一样不重要。往事如烟,再不可寻。整日挂在心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钻了牛角尖。为母则强。刘皇后不会坐实秦策随意布局,更不会任由几个儿子沦为棋子。&ldo;阿妹可愿助我?&rdo;刘淑妃看着刘皇后,无声浅笑。笑容娇媚,犹如彼岸花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却染上冥河的气息。&ldo;阿姊怎么说,我就怎么做。&rdo;刘淑妃微微倾身,一字一句道,&ldo;阿姊有底线,我也有。官家既然跨过这条线,我又岂会心存顾虑?&rdo;秦璟几人是刘皇后和刘淑妃的逆鳞,触者皆死,秦策也不会例外。&ldo;好。&rdo;刘皇后笑了,拉过刘淑妃的手,轻声道:&ldo;日前桓汉太后赠礼,里面有几样好东西。&rdo;&ldo;好东西?&rdo;&ldo;几味难得的香料。&rdo;刘皇后慢声说道,&ldo;可以提神助兴,我命人试过,效果极佳。&rdo;提神助兴?细细嚼着这四个字,刘淑妃眉心微蹙,脑中忽有一念闪过,惊讶道:&ldo;阿姊是说?&rdo;&ldo;官家已过耳顺之年,早非龙精虎猛。&rdo;刘皇后摸索着苍鹰前颈,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ldo;官家近月常幸九华、兰林两殿,想是会力不从心。比起丹药,自然是香料更好。&rdo;经过赵氏和张氏的手,秦策不可能再有儿女,幸再多美人也是无用。之前,刘皇后和刘淑妃全当看笑话,如今则是不然。秦策既然不顾父子亲情,已经踩过底线,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承受后果。刘皇后的本意不是让秦策立即咽气,国君暴毙,长安定然不稳,对谁都没有好处。慢慢熬着,细细布局,确保万无一失,才是她的行事风格。&ldo;官家戎马半生,也该畅快几日。&rdo;&ldo;阿姊说得是。&rdo;领会刘皇后话中含义,刘淑妃笑容更盛,低声道,&ldo;阿姊放心,这事我来安排。&rdo;刘皇后点点头,回身取来绢布,提笔写成一封短信,待墨迹干后,叠起塞入竹管,绑到苍鹰腿上。椒房殿中的耳目早被清理干净,干脆利落,不留半点痕迹。秦策纵然不满,表面的功夫总要做,不可能彻底同刘皇后撕破脸。如大长秋之前预料,这口郁气秦策是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实在咽不下,只能关起门来斩断一张矮榻。想继续往椒房殿安插耳目,已是难如登天。&ldo;去吧。&rdo;刘皇后走到窗前,亲手放飞苍鹰。宦者宫婢背墙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不是刘皇后和刘淑妃开口,双眼始终低垂,几乎同寂静的宫殿融为一体。太元五年,元月秦璟接到长安旨意,暂停进攻脚步,挥师赶往朔方城,接掌城内军务。&ldo;漠南之地尽数扫清,柔然残部暂时西逃,高车诸部轻易不敢南下,可寻水源之地,迁百姓耕种放牧。&rdo;早在出兵之前,秦璟就同张廉等人商议,制定好周密计划。打下漠南全境,立即迁移百姓,邻水建造敌垒,同西海郡彼此连通,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以防退军后生变。如今朔方郡到手,更方便实行计划。&ldo;造城需要大量青壮,边郡人手恐怕不足。无妨仿效桓汉,先择地立驿站,以为交通。待丁壮增多再行造城。&rdo;张廉的提议得众人一致赞同。&ldo;殿下,骑兵皆有家眷,无妨尽数移至漠南。&rdo;染虎建议道。闻听此言,夏侯岩似要说话,却被张廉拦住,暗中对他摇了摇头。&ldo;可。&rdo;这个空当,秦璟已点头答应,并道,&ldo;待敌垒驿站建好,我意在沿途开商道,军中可轮换戍卫。&rdo;&ldo;诺!&rdo;染虎大喜,满脸都是红光,迫不及待想要前往军中,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看出他的想法,秦璟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退下。&ldo;谢汗王!&rdo;染虎离开后,夏侯岩终于有机会开口:&ldo;殿下,此举不妥!&rdo;好不容易将胡人势力驱逐干净,又要在漠南安置这些骑兵家眷,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ldo;叔峻此言差矣。&rdo;张廉摇了摇头,解释道,&ldo;将士在外难免挂念亲人,无论汉胡都是一样。殿下安置诸人家眷在漠南,必有慎重考量。&rdo;&ldo;可是……&rdo;&ldo;诸胡未入中原时,皆依水草而居。为寻得草场,常年在水源地迁徙。&rdo;张廉继续道。&ldo;长期征战在外,不得同家人团聚,难免会心生怨言。如留其在中原,隐患实是更大。不若移其入漠南,并迁汉民耕种杂居。&rdo;夏侯岩仍是转不过弯来。张廉叹息一声,看向秦璟,得后者允许,方才进一步解释:&ldo;叔峻,这八千人是双刃剑,既能伤敌亦能伤己。你可知道,殿下离开长安时,就没想过再回去。&rdo;&ldo;什么?!&rdo;夏侯岩大惊,抬头看向秦璟,满脸都是不可置信,&ldo;为何?&rdo;在他看来,秦策百年之后,秦璟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决心不回长安,到底是为了什么?&ldo;伯考所言不差。&rdo;秦璟证实张廉的话。夏侯岩更为惊讶。&ldo;殿下,究竟是为何?&rdo;&ldo;现下不好明言。&rdo;秦璟沉声道,&ldo;然自今往后,至少五年之内,我将常驻草原。他日挥师西进,这些骑兵都会带上。如在他处建城,其家人也会随之迁徙。&rdo;夏侯岩顾虑之事,秦璟也曾认真考量。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漠南的权利真空持续下去,早晚会招来更大的麻烦。迁骑兵家眷入草原,固然要冒风险,然而,如果能处置得当,风险总能减到最低。迁汉民开垦边地,同胡部杂居,亦能起到牵制作用。秦璟要迁的丁户绝非寻常百姓,多数为曾随军征战的青壮和性情剽悍的边民。这么做不能彻底杜绝危险,于目前而言,实是最可行的办法。离开中原之地,必定会有人心生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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