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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两人一立一跪坐地僵持着。岑殊锐利目光如剔骨的尖刀,剐在面前人新生的肌肤上。小豹崽修为确实不到金丹期,约莫只有筑基三四层的样子。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化出的人形看起来比薛羽消散时要稍小一些,不及弱冠的模样。甚至因为就连这点境界都是吃岑殊的血揠苗助长来的,因此化形得比之前还要糟糕,不仅毛发、眼瞳与人类有异,就连兽耳、尾巴也没来得及消掉;不仅能教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兽修,还能一眼就看出来是只化形的雪豹。他似乎被岑殊的沉默弄得十分不安,头顶的耳朵软软趴了下来,身体肉眼可察地颤抖着,好似第一天被岑殊托在掌上时那副惊惧的模样。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带着试探地又叫了几声:“主人……主人?”“……你,”岑殊垂在袖摆里的拳头紧紧捏了一下,“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雪、雪稚羽。”对方小声回答。他好像还没太学会如何说话,字与字之间总是模糊粘连在一起,即使依旧是以前那副清朗的少年嗓音,听起来却有种特别的软糯味道。也许是岑殊的表情变化得太过明显,雪稚羽又如惊弓之鸟般怯怯道:“不、不对吗?”他说:“是爹同我说,我叫稚羽。”岑殊闭了闭眼睛:“……对。”雪稚羽抱着尾巴梢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可主人看起来,明明不是这个意思。”那目光陌生又坦荡,刺得岑殊心口隐隐作痛起来。他答不上话,只解开外袍抛去对方身上,问:“会穿吗?”雪稚羽又变回那副瑟缩的模样,不确定道:“会、会吧……”说着,他伸开双手,有些笨拙地去抖岑殊的外袍,也不看什么前后反正,乱七八糟地往身上一裹就抬起头,小心翼翼向岑殊望了过去。这副宠物讨夸奖的模样还没维持住,雪稚羽忽又微侧脖颈,耸了耸鼻尖在肩头的衣袍上嗅了一下。岑殊有一瞬的晃神,旧人的音容笑貌蓦然闯进他的脑海。曾几何时,少年人嗅着他的衣袍,嘴里嘟囔着说“师父好香”。岑殊猛然俯身,握住雪稚羽的肩膀。即使隔着层霜袍,他掌心的温度依旧灼得人肩头滚烫。雪稚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惊惶地唤道:“主人!……”岑殊如梦初醒般丢开了他,恍惚着后退了半步。半晌,才低低问道:“能走吗?”雪稚羽“唔”了一声,四肢并用地撑起身子,似乎还没习惯后腿比前腿长那么多,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站起来。岑殊看着自己的衣袍在那具熟悉的身体上起褶磨蹭,突然上前抄着那人腿弯把对方抱了起来。雪稚羽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将手臂蜷缩在身前,仰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岑殊绷紧的下颚。后者并没有低头看他,大步流星地朝床榻走去,将怀里人放坐在床边时,余光中看见翻手星河上正中落的那颗黑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拧眉挥碎了棋子,又重新凝出了一颗。黑子悠悠下落,“啪嗒”一声停在天元星位,与之前那颗落子的位置分毫不差。围棋中常规为黑子先行;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交点,正中间的一点,称为“天元”。卦象如此显示,便与那天岑殊答雪麒那个“眼前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演算所寻找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岑殊猝然转头,扳起雪稚羽的下巴狠声道:“你到底是谁?”后者被他吓了这么多次,此时被这样质问,终于憋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就说、你如果觉得不对,可以再呜……再给我取一个名字,”雪稚羽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岑殊的手背上,委屈地说,“反正我爹一向是听你的……”岑殊依旧紧紧捏着他,眼底染上一层薄红:“你在骗我。”雪稚羽大声抽泣了一下,呆呆盯着他,完全不敢再说话。那人几乎有些疯狂道:“你在骗我——!”岑殊身上俨然已经失控的灵压,如一头暴怒的野兽大声咆哮着,比雪山上最凶猛的暴风雪呼啸声还大。屋中悬挂的成千上百张画像在灵力卷起的狂风中哗哗作响,尖锐与浑厚声你争我抢,混合出似是天崩地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雪稚羽甚至觉得面前的人会如猛兽捕食般向他扑来,将自己撕成碎片。可是他没有。宣纸撕裂的声音轻如蚊蝇,可岑殊却在瞬间捕捉到了它,暴虐的灵力霎时回收进身体。眼前的少年人面色惨白,几乎与宣纸面同一个颜色,眼前人似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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