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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看不得的我留长发,总会心烦意乱似地叹道“蓬蓬起的,剃光它”,然后就会拽了我上街理发。
小时候由父亲说了算,理发师就把我的小脑袋剃得光溜溜的,所以我在小伙伴朋友圈子里,人人都叫我“和尚”。
因外号“和尚”吧?小伙伴曾问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你长大后会娶老婆吗?”
因为,在小伙伴们的心目中,“娶老婆”是一种很可耻的思想意识,所以我只能回答:
“我长大决不娶老婆!”
小伙伴听我这样说,就要跟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后悔:
“谁娶老婆谁就是小狗,来拉钩!”
我爽快地与小伙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后悔:
“谁娶老婆谁就是小狗,拉钩!”
可我长大娶老婆了,违背了小时候小伙伴间的拉钩条约。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成了忝老板眼里的狗?
当我慢慢长大了,我就反抗了,父亲跟理发师说“剃光”,我坚决地说“理西洋发”!父亲也就不再坚持他的主张了,随了我愿。只是,平时总会惹得父亲心烦:“你看你的头,蓬蓬起的!”
父亲自己从来都是剃光头的,当头发冒出来时,看上去象是积着薄薄的一层霜,一层银光闪闪不会自行消融的霜,剃去了,不多时又积上霜了,又是满头银光闪闪了,但父亲头上积成的薄霜再厚再多,也多不过父亲这辈子流过的汗吃过的苦吧!
父亲脸上露出的只有坚强,只有对我深深的疼爱,我不知父亲笑的模样是什么样的,好想看看父亲笑的模样幸福的模样!
我记忆中,不仅父亲的笑容是个空白,他还从未见他穿过毛衣和衬衣,冬天里父亲那铁路呢子装里是空空荡荡的,他风里雪里雨里巡道在铁路线上一定很冷;夏天,父亲没有衬衫,只套着单卡的铁路装。父亲穿的铁路呢子装和单卡的铁路装,都缀着带有铁路徽章的扣子,有些是铜扣子,在阳光照耀下会闪闪发光;大都则是胶木材质的,黑沉沉的颜色。
我想父亲一定会想穿得暖和点体面点的吧?可母亲偏偏是个只注重吃,而不注重穿的人。我猜想,父亲是否跟母亲提出过穿毛衣和衬衣的要求呢?
也许父亲曾向母亲提过想穿毛衣和衬衣的要求吧?母亲一定是这样怼父亲的:
“你想穿那么体面干啥?是想在外头找别的女人吗?”
也许,父亲自从被母亲这么一怼,就再不敢有穿什么的想法了!
母亲,每天清晨起来,就会坐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面已开裂的镜子,仔仔细细梳理她那一头日益少去的长发,然后把头发拢到后脑挽成一个圆圆的髻儿,再扣上一个与发髻相吻的头发夹。
有时,梳好发髻的母亲会对着镜子发呆。母亲看到什么?又想到了什么?是她那脸上日益多起来的一道道岁月刻下的深痕?是她那头上冒出的,越来越多的银丝?是岁月沧桑留给她的一道道艰难和困苦?或是想念,那一个个自己辛辛苦苦抚养长大后,相继去了远方的儿女?
母亲总是穿着腋下布扣的青色士林布衣裳,从没见她穿过其它漂亮的什么时尚服装。
同样的,我也没看见过母亲笑的模样,更没见过她幸福的模样,表情与她的人生一样的凝重和无奈。
父母是那大山深处的青田人,说的方言有点象温州话,我虽能听得懂,但没能学会说,只能说上几个单词。
我从小喜欢睡懒觉,听父母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哇嗟,撒吥哇嗟!”意思是催我赶紧起床。
在我有个女朋友的时候,母亲怕我闯祸,不让我夜晚独自出门,就严厉地对我喝道:“仄噶兮?!唔仄!”意思是:你出去干什么?不准出去!
父亲受传统思想影响,似乎有些重男轻女;母亲则非常心疼我的姐姐,给她做了合时宜的漂亮衣服,买来金黄色的毛线,叫姐姐给自己织上一件御寒的毛线衣。
我很羡慕姐姐,就说妈妈偏心。妈妈说,你姐姐是要嫁人的,当然得穿得体面才行;你一个小男孩,要穿那么好干啥?姐姐出嫁后,她那件金黄色的毛线衣就穿到我身上了。
父亲曾上过一些日子的私塾,还在新中国成立后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扫盲学习,虽然认得很多字,但还不具备文字叙述能力;母亲则从没上过学,目不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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