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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又来了,有了去年的经验,我早早地就准备了消炎药,和防雾霾口罩。但是教室里总是打开着窗户透气,所以我还是哮喘地厉害。明清已经不和我在一起上课了,他选择了油画,而我则选择了国画。所以他再也不能和男生们据理力争地关上前排窗户。
他和雨涵玩的越来越近了,我曾在路过球场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看到过雨涵为她擦汗,送水,他也会拉着雨涵的手,温柔地揉她的头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情绪,有一丝不可避免的失落。我警告自己,不许有任何杂乱的想法,我要和文博相亲相爱,一起到老。至于对明清的那种失落,会像当年对波波的感觉那样,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消散,释怀。
有一天只有早上一节大课,结束后我自己打车去一个附近的三甲,准备去看看哮喘,校医室的药吃了没有任何效果。
到了医院,我排队挂了号,迅速在楼层分布图上看了一下呼吸科,就一边想事一边匆匆地上了楼。我居然忘了是几楼了,但是排在我前面的人还有很多,所以根本不用着急,我就每一层每一层慢慢晃悠着寻找,打发时间。
在三楼的妇科,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弯着腰坐在长椅上,将脸埋在膝盖里,看不到以往的任何嚣张跋扈。我不知不觉停止勒脚步,站在不远处看了她很久很久,她就维持着那个动,偶尔颤动,似乎在哭。
我犹豫着不知进退。忽然从人流室走出来一个护士,大喊一声:“范文迪?在这里吗?”她猛地一下抬起头,低声答应了一声。“准备好,下一位是你。”护士对范文迪恐惧的脸已经司空见惯,笑了一下,轻轻摇着头就进去了。
她坐立不安,紧张地东张西望,忽然看到了我,目光凶恶激动。我猜她一定不希望我知道她的秘密,她那么骄傲的人,自己一个人来做手术,都没叫任何人陪她。
我立刻漠然地转过脸去,看了看附近一个门口的牌子,假装在寻找科室。又拉着过路的一个护士问:“你知道呼吸科在那里吗?”
我顺着护士的手向走廊尽头走,忽然听到她大声的喊:“杨晓兰,别装了!”我停顿了一下,再次抬脚。“装什么装,既然看到了就过来吧。”
我只得深呼吸一下,转过身看她,她眼中凶恶的眼神已经被郁闷代替,“你来医院干嘛?郑文博呢?他怎么没来?”
“他在公司忙,我就自己过来了,哮喘,准备拿点药。”我走过去,她往旁边坐了坐,示意我坐下。
我们第一次坐的这么近。难得这么心平气和,没有吵架,也没有仇视。我还记得她曾经扬起手就要打我,记得她抓着我的头发,拔掉了一把。我可真是不愿看见她。
她问了我几句,都是她在问,我在答,一问一答,没有任何客套和闲聊。她忽然一拍脑袋,“你平时也这么无趣嘛?天儿都被你聊死了。郑文博怎么受得了你的?”
“呵呵,我和他聊天不这样。通常都是我问他答。”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两个神经病,他从小就那么闷,也就你是他的菜。”她嘟囔着抱怨。“很好奇呀!我爸和他爸很熟,初中时市中心最好的房子刚一建好。我们两家就买在了一起,对了还有李思颖家。李思颖你认识吧?那个书呆子女生。他们俩都是书呆子!”
她抱怨完忽然就笑了,我也跟着轻轻笑起来。她眼中没有谁是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侵犯的,反正她就是看所有人不爽,从小被宠坏的熊孩子,总希望用恶言恶语来装酷。
“你一点儿都不酷!其实你很怕大家都忙自己的事,丢下你一个人。”我看着她,她楞了一下,又冒了火:“杨晓兰你大爷!”
“我大爷很好,清明节烧纸的时候我会传达你的问候。”
“你二大爷的!你其实很讨厌。”然后说完她就笑着,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让她忘记了紧张恐惧。我也跟着她得意地笑。
护士叫她进去的时候,她紧张地眨眨眼,又不断深呼吸。我伸手握住她的手,鼓励地点了点头。她即将进入手术室时,转回头对我说:“等我好吗?”眼中满满的期盼祈求。
“恩,我就这里。”我微笑着点点头。
坐在长椅上,我回想起范文迪的恐惧,郁闷,抱怨,冒火,和期待。我忽然释怀了以前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冲突,如果说我们从前是因为英语考试第一而爆发冲突,现在看来那真的太幼稚无聊了。人在长大,我们为什么还要揪着那细小的幼稚理由而延续那莫名其妙的冲突,为我们现在的成年生活添堵呢。
我又想起你,从小你身边就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儿,性格各异,但是显然,任何一个都比我好,你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我。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用一生去偿还你的好。
范文迪被推出来之前,护士拿着一个小托盘,问我是不是她的朋友,我点头。随即她指给我看了托盘里的东西,一个小黄豆大小的东西躺在里面。“这就是受精卵,已经取出来,你确认一下。”我木然地点点头,一个生命就此这样陨落了,它那样安详无辜地躺在那里,再也没有长大成人的机会了。我忍不住泪湿眼眶。
我坐在范文迪床边陪她。她打了麻药,还在昏睡着,我看着她漂亮的脸庞,性感的厚嘴唇发呆。过了十多分钟,她醒了,推了我一下,我被吓了一跳。她虚弱地笑了笑。
护士拿来盼盼小面包,两个鸡蛋,热牛奶和一杯红糖水让她吃一些,补充体力。我道过谢后,将她扶起来,帮她剥蛋壳。看着她吃完,帮她盖好被子,我就去找肺部科室。
看完病,拿了药后,我去病房找她,她正在玩手机,看到我之后,掀开被子,穿鞋。“你送我回去。”语气霸道,似乎是理所当然。从小被宠大的独生子女,唉!
我无奈的笑笑,好吧,看在她虚弱地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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