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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知县（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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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确实是沂水新任知县，王坤。也正如如李掌柜所说那般，王坤是今科三甲的同进士。

王坤因出身贫寒，没有人脉没有银子去打点，被打发到了沂水这个缺了知县四个月的地方；又因为上任知县的不负责，导致本县主簿非常能干，导致他到任一个月了，县内杂务基本不用他沾手；还托上任知县之“福”，老百姓知道有事找知县大人不好使，一个月内，一起击鼓鸣冤的案子，都没叫他审过。

总的来说，王坤这个知县做的颇为清闲、更是憋屈。

王坤自家没有幕僚，也没有什么背景，想要破解眼前的困局，只能想办法融入沂水现有的团体。但是要他向一个秀才出身的主簿低头，不是王坤丢不起这个人，而是他这个知县，真不能做的那么卑躬屈膝。

日前，他在堂上闲坐之际，听衙役们讲了些闲言闲语。

说是城中刚开没几年的悦来客栈十分有名，不仅是本县人的向往，在青州府里也是有名的，常有乡绅富户从青州府过来吃饭。

王坤心中一动。

斗不过主簿这个地头蛇，何不拉拢其他地头蛇呢？这个想法虽好，只是王坤谁也不认得，不好贸然结交，就想来悦来客栈这里碰碰运气。可他又是一路穷到进士的，实在舍不得那钱进悦来客栈，便寻了个经济实惠的途径--坐在悦来客栈隔壁的茶铺。

说起来，他已经在茶铺守株待兔三日了。

三日来，没等到什么可以结交的人，倒看了本地不少民生，也算是小有收获。沂水虽是穷县，富人也是有的，更多的是衣衫破旧的穷苦百姓。

王坤小算了一笔，约莫是个一九指数，一成富户，九成贫民。但是县城的贫民，所贫有限。以王坤三日之观察所得，陆通是最穷的。毕竟，能把秀才青衫穿成白色的人，王坤还是头一次见到，可见陆通多么缺衣裳、多么穷。

可偏偏这么穷的一个人，手里却拎着两株开得正艳的花枝。花呢，也是王坤认得的，叫个紫薇花。紫薇花有四种，这种紫色的，是最常见、最便宜的那一种。

花是不贵，但花绝对是“不必要的开支”。王坤也是一路穷到进士、选官的，花这种不必要的开支，他家是真没有。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便是县衙原本种的花草，上个月已叫他媳妇给拔了，种上了应季的蔬菜，这会儿菜苗都有三寸高了。

不是他们夫妻不文雅，实在是文雅的资本。

是以，自打陆通出现在王坤的视线，王坤就一直看着他，很想问他一句带着酸意的话：少年，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只没想到，陆通又停在了悦来客栈的门口。

那一瞬间，王坤对陆通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没有那能力偏还做那附庸风雅之事，没有那能力，偏还去吃那不该吃的东西，活该受穷！

带着最恶劣的印象，接下来小二和陆通的对话，便是巨大的反转了。

人穷，但是态度不穷，这是绝大多数贫寒子弟都做不到的事。王坤自底层而来，最有感触了。就那么一瞬间，他就对陆通手中的紫薇花产生了兴趣。他想知道，明明没钱，却还要去买花的陆通，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没有别的事可做，王坤这才开口叫住了人。

没想到，没多少功夫，到叫陆通发现了身份。被发现了身份，王坤便也不再隐藏，只问陆通：“你如何得知本官的身份？”

陆通没答呢，茶铺老板慌的丢了茶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坤皱了皱眉头，道：“老板无须多礼，本官不欲别人知道我是知县。”

茶铺老板一听，飞速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问王坤：“知县老爷吃茶点？对门就是卖茶点的铺子，小的过去给老爷买来。”

王坤挥挥手，道：“吃饱了才出来的，你忙活你的去，不必管我们。”

茶铺老板哪能真的不管，见陆通面前没有茶，立即补了一碗。

陆通轻叹，道谢。

王坤嫌茶老板碍事，将人打发走，再次问陆通：“你怎知我的身份？”

依旧是普通文人的语气，并没有摆官架子，陆通顿生好感，仔细回答了王坤的问题：“禀大人，方才三味书屋的李掌柜说，咱们沂水来了位信知县，两榜进士出身。不瞒大人，除了大人外，满沂水再没第二个进士。”

王坤那里秒懂，问道：“那你可知沂水有多少举人和秀才？”

陆通据实回答：“正经的举人也只有一个，便是沂水县的蔡老爷。蔡老爷十年前中的举，谋了官职，如今并不在沂水。至于秀才，数目同其他县基本一致。只不过，因全县的读书人不多，秀才几乎是三选一的名额。是以，沂水的秀才，比别人家秀才弱了许多。”

江监生当年就曾说过，以陆通的水平，若去江南大县，那是绝对过不了的县试的；只不过在沂水这地方，每年参加县试的不足百人。矮子里挑高个，这才混轮到陆通。同陆通的勉强不通，江监生不仅是案首，还作为沂水县的代表，拿了岁考和科考两样第一，这才是沂水、沂河西的荣耀所在。

王坤听到三选一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乃江西吉水人，他们县的秀才，至少十择一；江南大县，听闻二十择一的都有。

王坤忍不住感慨：“虽说如今读书人不多，但少到沂水这样的还真是少见。最要紧的是，山东乃孔孟故土，秀才三择一，满县只一个举人，沂水何至于此！”

陆通叫他这番感慨，羞得脸红似朝阳。他也不想家乡如此丢人，只得卖了卖自家岳父：“学生忘了说，除了举人，沂水的几位监生中，还有洪武年间的监生。这位不是别个，正是学生的岳父，江源。”

王坤就更吐血了，道：“多一个监生，又有什么意义？”

陆通无言以对。

王坤那里郁闷过后，方醒悟过来，如今沂水他能用的读书人，怕是只有这个江监生了。是以，王坤深呼吸三口后，改口问陆通：“那你岳父江源，家住何处？”

陆通知道岳父的机会来了，心中为岳父高兴的同时，笑容满面地报上江家位置：“许家湖镇，西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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