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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半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但转而为自己刚才迷信的想法感到尴尬,他勉强平静下来站在皇后的身侧,接过了绮兰的活计,温嘉姝却还嫌弃他身上的酒气,“还是教绮兰来吧,哥哥你先坐着歇一歇。”
“内侍们说阿姝要生了,我实在是担心,就赶回来了。”他的声音还带着气喘,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也有些疲倦,“皇后这不是好好的吗,谁叫你们来胡言乱语的?”
他想象中的情景是阿姝躺在床上,产婆指导她使力,或许宫人们还会不断地替换热水,把染血的巾帕拿出来,但眼前的场景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内侍们没有胡说啊,我就是要生了。”
温嘉姝摸摸自己的肚子,“刚才羊水破了的时候真的有点疼,不过现在又好啦,太医和接生的妇人让我歇息一会儿,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他们好做准备。”
她想一想产婆说一会儿要做的准备事宜,吩咐起郎君来了,“道长你一会儿去偏殿坐坐,别打扰我生孩子。”
产婆和皇后请示过的,一会儿得把她那处的毛发刮个干净,还得让她到净室清一清肠道,让道长知道自己生育的辛苦是一回事,但破坏自己在郎君心里天仙一般的形象温嘉姝自己也不愿意。
在这一刻,她才是皇帝的主心骨,圣上苦笑道:“郎君陪着你不好吗?”
“你要是寻常人,我当然就让你陪着了。”离真正使力的时候还有一会儿,温嘉姝暂时放弃了羊肉饺子的美味,准备安抚一下自己的夫君,“可是殿里面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怕着圣上,万一我一疼起来,你就要人陪葬或者诛人九族,得多叫人害怕。”
圣上瞧四下的宫人和内侍都强忍着笑意,气她这时候还在取笑人,心里面却也因为她一句玩笑轻松了些,“阿姝是嫌我在这里叫人施展不开手脚,我到外面等着就是。”
“哥哥别站在外面吹风,冬日可冷了,郎君冻成伤寒就不能抱阿狸了。”温嘉姝与他温存道:“我刚刚写了一份手令,让阿娘进来陪我,道长不会介意吧?”
后宫里的阴暗面她多少也知道一些,阿娘在她身边坐镇,要比道长有用得多。
“瞧你说的叫什么话,与我竟这样生分。便是皇后不说,朕也会请英国公夫人入宫的。”圣上瞧她现在精神还好,但不知道一会儿要变成什么样子,心里面舍不下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无益,亲了亲她的手:“阿姝不要怕,郎君就在东偏殿相候,等着见我们阿狸。”
等内侍接了杨氏入宫,皇帝便去到了东偏殿,按理说他这会可以先去沐浴更衣,等皇后生产开始再回来坐镇,然而他现在做什么也做不下去,只坐在偏殿干等着。
敏德轻声请示圣上,“要不然奴婢派人去书房拿些起草诏书的御纸来,圣上亲自书写赐恩的诏书,也是对皇后与殿下的一种重视。”
圣上也知自己现在有些失态,便允准了此事,突然又叫了敏德回来,“今夜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会全宫皆知,让人盯着些东门,若对朕与皇后有什么怨望之言,叫人悄悄处置了,不许惊动南内与娘娘。”
处置这几个东宫留下来的旧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不惊动南内与皇后是有些棘手,顶多封锁消息几个月,不可能瞒得住上皇,敏德知道这时候的圣上不大好相与,还是应了下来,只能寄希望于东门的那位夫人和几位县主少弄些口舌是非,不要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在暖和的殿内踱来踱去,接近子时的时候才听到阿姝惨叫的声音,但过了一会儿却又没了,圣上心急如焚但又不好过去打搅,只叫身边的人出去问一问。
敏德宽解皇帝道:“娘娘喊叫不利于生产,应该是产婆让娘娘咬住了什么东西,不要白白浪费力气。”
这一夜仿佛一生般漫长,圣上也未曾合眼,直到那清亮的啼哭声响起,皇帝身边的内侍也终于松了口气,请英国公夫人过殿一叙。
杨氏照料了女儿一夜,等着她睡下了又叫几个遴选出来的乳母看顾好孩子,自己在侧殿净手焚香,等一身的血味褪了,过来觐见天子。
圣上叫人赐了座,与英国公夫人一同用些早膳,她是阿姝的母亲,两人同桌用膳也没什么好叫人议论的。
皇帝等杨氏先用了一盏汤缓口气,才谢了杨氏深夜入宫,“这一夜劳烦夫人了。”
“皇后虽贵为天子妻,但亦是臣妇之女,圣上何必言谢?”杨氏笑道:“圣上还没有见过孩子呢,臣妇叫乳母抱过来吧。”
本来阿姝月份大了以后杨氏就入宫陪伴过一段时间,但没想到皇后迟迟不生,杨氏也不好在宫里久住,等到入了腊月家中也是一堆事等着主母来裁断,温嘉姝想着母亲左右不会离开长安,自己身边已经有许多人看护了,何必把阿娘一直拘在身边,也就让她回去料理温府的事情了。
“外面冷,阿狸的事情还不急。”圣上这六七个时辰不开口说话,也没有进过什么东西,饿久了一点胃口也没有,“皇后现在怎么样了,她吃过东西了吗?”
杨氏也知道男人不太懂这个,纸上得来终觉浅,皇帝就算是用过心,但不是亲身体会过自然不知道,“娘娘疼了一夜,生产完以后也只能用巾帕洇些汤水沾湿唇角,人还好,就是刚刚睡过去了。”
圣上长舒了一口气,含笑问道:“那阿狸如何,朕听着哭声怎么断了?”
“殿下生来就是个不爱哭的,还是乳母刚刚拍了几下才哭了一会儿,现在估摸着是睡了。”
杨氏回忆往昔:“这一点与皇后小时候还有些像,娘娘当时也总是爱笑,夜里都不会哭几次的,臣妇和国公最喜欢抱着她玩了。”
“那……”
阿姝孕期的时候不太喜欢身边人强调这一胎是皇子,说起来是要生气的,酸儿辣女,她也全然不合,看不出什么征兆。等尘埃落定,圣上这一年多已经形成了习惯,问这事儿之前先得想想妻子会不会恼怒,“阿狸是公主吗?”
杨氏一怔,才知道皇帝被阿姝拿捏得狠了,近乡情怯,不好意思问生男生女,顾不得是在君前,掩口而笑,旋即起身向皇帝行了君臣大礼。
“臣妇恭喜圣上,喜得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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