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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考开始的时候长安还是艳阳晴天,但等郡考结束之后,整个长安城已被冬雪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其间不过短短三日,但对于考生们来说,不啻如隔三秋。
千代和陈九肩并肩从考场里走出来。他们都是长安人,长安府是天子脚下,单独成府,行政区划上并不属于任何一个郡。因此,他们在同一个考场,又凑巧千代出来的时候陈九刚好也考完。
看陈九捂着肚子一脸苍白的模样,千代问他怎么了。
陈九摇摇头,一脸自认倒霉的样子,连平日里飞扬的眼角眉梢都略有些下垂了。“饭馊了,吃坏了肚子。”
“影响发挥了?”
“那肯定啊。我最后答的策论,三页纸没写到,中间跑了五趟茅厕。”
千代拍了拍陈九的肩膀,陈九还以为千代要安慰他,没想到千代最后狠狠给了他后背一下。
“你干嘛?”陈九震惊了。
千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饭都有馊味了还吃,你不跑厕所谁跑。”
陈九很无奈,“大哥,我很饿啊。吃坏肚子顶多郡考考砸,但要是不吃饭,现在我大概就饿死了。”
“哪儿那么容易就把你给饿死。”千代正儿八经道,“考砸了还不如饿死呢。”
对于千代的这番言论,陈九表示不赞同,“我很怀疑你们千家的教育。”
“呵,何止是我们千家的教育呢。”千代用下巴朝不远处某个方向点了点,“你看。”
顺着千代的指示,陈九看到了一个缩肩塌背的佝偻身影,孑然一人,单薄孤寂,徘徊在贡院的另一个出试口,不是慕萱又是谁?
“看来慕萱也考砸了。”陈九道。
“看看慕萱弄消沉的模样,”千代戏谑道,“慕家的教育也是功利的啊。”
这话让陈九想起了慕莲。他缓缓道:“慕家的功利,是以为慕家的每一个子孙都应该是慕莲。”
千代没有说话。他心中想,其实千家又何尝不是呢?或许他唯一比慕萱幸运的地方,就是慕萱是慕萱,而他却是慕莲,只不过这个慕莲姓千而已。
考上生员并非难事,慕萱知道。但是他更知道,慕家要的,不只是一个平庸的生员。慕萱正在哀愁叹气,却感到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肩上,他转头,正看到千代柔润的眉眼。
“走吧,我们回白龙太府。”千代与他说。
陈九却从另一边勾上慕萱的脖颈,把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拽了一下,笑得飞扬跋扈,“回什么白龙太府啊?走,咱们去喝酒。”说着,还伸手把千代往另一边搡了一下,“咱们不跟考得好的人玩。”
没头没脑地被搡了一下,千代也不恼,笑骂一句后便追了上去。
三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在厚厚的雪地上如墨点般晕染而开,一朵朵开在了青春年少的记忆里。
金兰酒楼富丽而幽静,在长安城内享有盛名,平日里去的多是各个名门士族中的子弟。今日的金兰酒楼较往日更为热闹,因为距离贡院近,辛苦耕战三日的学子们有很多选择来此地放松一下。即使是素日里囊中羞涩的学生,此时也不免你拼一些我凑一些地大家搭伙儿来享受一番。
是故等陈九三人进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位置?免不了要和人拼桌了。
店小二把他们引到了二楼窗边的一张大圆桌上。那桌边早已坐了五六个年轻人,正吃酒聊天得尽兴。只有一人,坐在正中间,既不说话也不喝酒,就只埋头吃他的菜。
虽然未曾打过交道,但陈九、千代与慕萱也都看出来了,这些人原是西边儿鸿涯书院的学生。
白龙太府是大昭国子监级别的第一学府,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即使是出过两届状元的鸿涯书院也不得不承认。但打心底里,还是会有人不服他们的。
显然,鸿涯书院的学生们也一眼就认出他们了。这就仿佛互相之间争夺领地的雄性动物一般,辨认敌友,是动物的本能。
慕萱拉拉陈九的衣袖,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要不咱们换一桌吧。”其实慕萱也不是怕他们,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九与千代对视一眼,他们也都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本打算换一桌去,没想到从他们后面突然走出两人,走到桌前就大刀阔斧地往凳子上一坐,“换什么换,咱们就坐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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