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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举动,登时把少女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顾不上再给其他客人劝茶,纷纷走上前,围着黑胖子客人载歌载舞。
张松龄摔跤本事不错,对舞蹈却是外门汉,一幅嗓子也是五个音缺了仨,剩下那两个还是七扭八歪,然而他天生胆子大,这几年來又深受赵天龙感染,被后者生生熏陶出了几分豪气,所以即便被困在脂粉大阵当中,也面无半分惧色,连唱带跳,进退自如。
此举恰恰暗合草原上的主客应答之风,把个甘珠扎布高兴得大笑连连,干脆也站起身,拉着圆脸李芳的手跳起了旋舞,众少女有样学样,便纷纷放弃了对张松龄的包围,各自拉住一名客人,无论男女,翩翩起舞,转眼之间,整座毡包就变成一个歌舞场,欢笑声和少女腕上的银铃声,汇聚成了一个快乐的海洋。
待主人和客人都舞得尽了兴,宴会的主菜也准备停当,几个壮汉推开毡包门,用一只巨大红铜盘子抬着煮好的全羊走了进來,羊头对准了毡包西北角,最为肥美的羊背肉,却恰恰对上了张松龄的右手。
于是宾主间又做了一番应酬答对,该走的礼数都走了个齐全,少女们手中的铜壶则变成了银壶,里边装满了新酿的马奶酒,穿花蝴蝶般在席间走來走去,不让客人面前的酒碗有丝毫空闲,待所有人都酒足饭饱,太阳已经坠到草海下方去了,一座座巨大的火堆,便在毡包群中点了起來,将空气中的倒春寒驱赶得无影无踪。
甘珠扎布拍了拍手,命人进來撤走了残羹冷炙,然后带领着众少女,簇拥起已经喝得半醉的客人们,到火堆旁继续狂欢,马头琴,手鼓,银铃,还有各种不知名知名的乐器纷纷登场,长歌、短调与來自中原的旋律交替唱和,掌声与喝彩声一浪接着一浪,将欢快的节奏传遍了整个草原。
直到月亮升到正头顶的时候,狂欢才慢慢走向尾声,难得放松了一次的战士们,被领到了几个临时腾出來的毡包中,酣然入梦,队伍中的几名女学生,也被安排妥当,洗漱休息,当火堆旁只剩下乌云起、张松龄、老杨和一干男性学子的时候,马头琴声却突然变得格外缠绵,白天替大伙端茶敬酒的几个少女再度走上前來,每人挑了一个,拉起对方就往自家的毡包走去。
“你,你们这是干,干什么。”张松龄心中的酒意登时被吓醒了一大半儿,再回头看众男学生,一个个双腿拖在地上,汗流满面,若不是先前酒水喝得太多,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此刻早就跳将起來,逃之夭夭了。
“甘珠扎布老哥,别难为他们了,他们都是从中原來的,男女之间,规矩多得很。”关键时刻,还是乌云起主动给大家解了围,拉了一下脸色开始发冷的甘珠扎布,带着几分歉意低声解释。
“规矩,女人和男人彼此看中了,难道不是最大的规矩么,。”甘珠扎布眉头轻皱,大声反驳,“还是你的这些朋友,瞧不起我们兀和台的女子,不愿意接受她们的爱慕,。”
“不是,不是,兀和台的姐妹们能看中他们,是他们的福气。”乌云起恭恭敬敬坐直身体,连连摆手,“但是百里不同俗,他们中原那边规矩特殊些,也不奇怪,我一开始跟他们交往时,也非常不习惯,但既然做了朋友么,好歹要互相迁就一些。”
这番话,他又是先用蒙古语,然后用汉语重复,非但甘珠扎布本人听懂了,那些正向众学子发出邀请的兀和台少女,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先是愣了愣,然后笑着轻轻摇头,慢慢松开手,倒退着走进了黑暗当中。
看到少女们带着希望离去,众学子心中也隐隐涌起了几分莫名的酸涩,但毕竟都是自幼受到正统教育的,很快,在他们心中,理智就又重新占据了上风,然而这个晚上炙烈的篝火,和篝火旁那花一般的容颜,却永远刻在了他们的记忆当中,此后若干年,每逢微醺时刻,都重新在脑海里浮现出來,鲜活如初。
甘珠扎布见此,也只好尊重了客人们的选择,吩咐管家收拾出几个最新,最干净的毡包,分头安排贵客们入内休息,然而张松龄却无法轻易睡着,翻來覆去,脑海里都是女人的身影,一会是猎户女儿孟小雨,一会是蒙古少女青莲,一会儿则又变成了教自己唱歌的彭薇薇,仿佛彼此之间有了约定般,你刚离开,我就立刻來到。
“怎么,后悔了,后悔了就赶紧去找,刚才拉着你的那个是甘珠扎布的长女,就住在咱们喝酒那个毡包的后边,门口绣着一朵金莲花的就是,你只要敢去,她肯定不会把你踢出來,。”与张松龄分在一个毡包里的乌云起听到他辗转反侧声,用胳膊支起脑袋來,笑着打趣。
“怎么会,。”张松龄大窘,立刻低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觉得碳盆烧得太旺,有点儿烤得慌而已。”
说罢,他赶紧坐起來,披着外衣,用火筷子调整碳盆里的火头,对着粉红色的热炭折腾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问道:“乌云起大哥,你们家那边,也像这里一样么,我,我是说,男女之间,随随便便就能住进一个毡包,。”
“当然不是。”乌云起被问得愣了愣,然后笑着摇头,“我们那边,比这里复杂得多,兀和台人,其实不算是蒙古人,虽然他们也说蒙古语,,不过,即便是我们蒙古人自己,不同的地区风俗也大相径庭,总体來说,越靠南边,受中原文化影响越深一些,越往北,则越直问本心。”
“噢。”张松龄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笑着点头,但很快,他眼下又闪过了赵天龙和斯琴两人的影子,一个顶天立地,一个柔情似水。
黑石游击队是八路军深入草原最北的一个桥头堡,距离长城的直线距离也有四五百里,这,到底算是靠南,还是靠北,,用力扯了一下背上的外套,仿佛受不了半夜的寒意一般,他抱着自己的双肩,继续问道,“那,那一旦不小心怀孕了呢,岂不是,岂不是未婚先”
“哪那么多事情,。”乌云起翻身做起來,看着张松龄摇头,“怀上了就生下來呗,越冷的地方,孩子越是金贵,兀和台部正缺人丁,如果他爹不愿意认更好,刚好留下來壮大整个部落的实力。”
张松龄听了,心里越发觉得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犹豫了一下,继续询问道:“那,那你们蒙古人呢,我是说,我是说跟你老家那边位置差不多的地方。”
“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看上什么人了。”乌云起皱着眉头看了看他,满脸诧异。
“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嗯,好奇。”张松龄登时额头见汗,赶紧拼命地摆手。
他也是紧张,说出來的话就越无法令人相信,然而乌云起却是个老成性子,不愿刨根究底,想了想,非常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那边的规矩肯定比兀和台部多些,但也不像你们中原那样复杂,男男女女么,只要两情相悦,住不住在一个毡包,生不生孩子,关别人屁事,,只要两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开开心心把孩子养大,管别人怎么看做什么,,草原上,带着孩子成亲的女人多了,也沒看到长生天惩罚过谁,口外气候冷,男人和女人的寿命都比口里那边短得多,像甘珠扎布这样活到四十岁的,已经算进入暮年了,要是还学着你们口里那样,老是纠缠些规矩不规矩,搞什么三媒六证,人早就绝种了,所以,什么规矩也好,纪律也好,执行时都必须得先考虑当地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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