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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铁血灌溉玫瑰（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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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情的太阳在头顶炫目地照耀着。

郭丽坐在倒木上，等待苏图将一些看起来像是大米的东西盛在芭蕉树叶上递给她。

“吃了它。”这是苏图两天里，和郭丽说的第二句话。半个小时前，苏图对她说，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郭丽点头应诺后，苏图就冲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蹲着身子背对她忙活起来，郭丽强压着好奇心，没有跟过去一探究竟，苏图回来时，笑容满面地对郭丽说。

“吃了它。”

郭丽接过芭蕉叶，“我为什么不能把牛肉干吃掉？”

苏图没有回答她，郭丽不情愿地捻起手指将“大米”送进嘴里，轻轻咀嚼后，一股酸涩的味道立刻充斥在口腔，郭丽正想吐出来，却看到苏图蹲在一旁细致地咀嚼着一根样子丑陋，味道只会比“大米”更差的植物根茎，并且在吞咽时瞪大了双眼，喉结在他吞下被嚼碎的根茎时发生艰难的蠕动。郭丽强忍着令人呕的气味咽下了“大米”，苏图看到郭丽痛苦的样子，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欣慰。

“在食物紧缺的恶劣环境中，能找到可以提供能量的东西进食，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咽下去，哪怕它的味道会引起嗅觉的不适。尊重食物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苏图原以为郭丽生长在条件优渥的家庭中，会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但是当她咽下白蚁卵时，苏图对她有所改观。这个坚强的姑娘令他刮目相看。

苏图突然想起了曾经和赵毅的一番对话。

“什么样的人更适合成为军人的伴侣？”赵毅问苏图。

“军人意味着进攻，进攻就不该畏首畏尾，时刻想着趋利避害，全然不敢将自己置于险地，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军人和医生护士是天生绝配，一柄带鞘的宝剑才能保持锋利，在战场上不断厮杀......”苏图回答赵毅，但是赵毅了解苏图，这句话后面，一定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军人不该将生死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战场之上，军人所要依靠的归根结底还是强悍的战斗力和强大的意志，所以我认为对于军人而言，最合适的伴侣应该和军人一样有着强大的内心，与职业无关。”

郭丽将最后一口白蚁卵塞进嘴里时，苏图已经咽下最后一根植物根茎。

苏图搀扶起郭丽穿行在茂密崎岖的山林之中，追兵的人数众多，但凭借强大的丛林战能力，苏图完全有一战之力，奈何郭丽的存在，苏图转而选择了更加保守的方式争取最大限度的生存。两个人衣衫褴褛，像是一对背井离乡逃难的苦命鸳鸯，身后的追兵正在不断向两人的方向靠拢过来。彼时，密林深处鲜少有人涉足，一眼望去，随处可见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在后有追兵，前路未知的情况下，苏图一脸淡定地摘下几朵颜色不一的花朵，经过简单的编织，成为样式简陋但色彩斑斓的花环，苏图为郭丽戴在头上，一面逃命一面不停地发表赞赏，“果然很漂亮，要是时间不匆忙，我可以在花环一圈编上颜色更加艳丽的小花，如果那样的话，这个花环会更加赏心悦目一点，逃命的过程也就不这么痛苦了。可惜啊，我刚才明明看到了一朵紫色的小花，但是我们跑太快了，不然还可以拿来点缀枯燥的红黄白三种颜色。”苏图漫不经心地调侃，惹来郭丽无力的白眼，郭丽擦了擦额头上混合着泥渍的汗水，动娴熟地抹在早已经面目全非的猎人迷彩服上衣衣襟上，紧随苏图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的停滞。苏图在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挺身而出，使她在后来的逃亡中对苏图产生了心理上的依赖，这种依赖源于良好的第一印象，以及人在身处黑暗中对微弱光明的热烈追捧。看到苏图面对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追上的危险，竟然没心没肺地扬起一张笑脸和自己开起玩笑，郭丽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无担忧地说道：“你的心怎么这么大，我们该怎么办？”

两个人始终保持稳定的行进速度，“在面临险境时，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可以顺利脱险。我在部队里学到的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一切资源，物尽其用趋利避害，在身处险境时，既保证自己的存活，同时保持高昂的战斗力。人在绝境中对死亡的畏惧，会导致人产生负面情绪，生理上的表现通常为血糖浓度升高，这会消耗更多的能量，成为生存的负担。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身体提供更多能量应对寒冷饥饿，甚至精神上的过度消耗，情绪的剧烈波动导致气管扩张，促使人吸入更多氧气，分解更多体内能量，同时身体内水分流失，加剧消化器官降低工效率，最终免疫系统功能出现紊乱，这时候的人更容易感染疾病，出现精神萎靡。也许还没有等到支援，因为对绝境的畏惧，自己先把自己淘汰，我和你开玩笑是为了让你始终保持乐观。你要活下去，我答应你的父亲要把你平平安安带回去的。”苏图随意地回头望一眼，在茂密的丛林中，追兵的身影影影绰绰，大队人马行进的杂乱脚步声和相互闲聊的声音渐渐逼近，在这之前，就在郭丽以为两人将被敌人捉住时，苏图向郭丽展示了来自野外生存专家的伪装艺术，河流、枯木、落叶、甚至蜿蜒游走的毒蛇都成为协助他完成伪装的天然道具，就在前天，当他们离开直升机时，追兵紧追不放，苏图拉起郭丽快速冲刺，在落满枯叶的地方停下脚步，一处坑洼地令苏图兴奋不已，郭丽被苏图要求躺进去，而他自己则独立完成了伪装——他靠自己的身躯填平了坑洼地，为了更加融入自然，苏图的身上盖满了枯枝烂叶。十几个雇佣兵踩着苏图的身躯继续前进，为了增加真实性，在身材魁梧的雇佣兵的全部体重落在苏图背上时，苏图甚至轻轻地上下颠动身体，模拟出踩踏到积满厚厚一层落叶的地面时那种微弱的绵软弹性。就这样，苏图带着郭丽躲避了雇佣兵的追踪，雇佣兵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多次将目标人物放掉。

现在苏图的眼前已经出现了转机，一座巍峨的高山赫然耸立在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的前方，翻过那座高山，中国边防武警战士据险而守，一定能够保证郭丽安然无恙。

只是眼下，情况不容乐观，苏图在听到一声犬吠时，立即拉起郭丽奋力逃命。连续两天的一无所获，已经让雇佣兵们失去了耐心，如果说之前雇佣兵在看到苏图和郭丽的身影时没有选择开枪是因为他们想将二人活捉，那么在军事斗争领域里，对于他们而言苏图的价值显然远远高于郭丽所能带给他们的。雇佣兵在被苏图戏耍过多次后，终于收敛起游戏的态度，活着的中国特种兵没有价值，只有死在异国境内的中国特种力量更能挑起事端。

“如果不能活捉苏图，给予他以严厉的制裁，那么至少要将他的尸体留在中国的边境线以外。”这是付道生放弃雇佣兵组织保护换来的要求，波曼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古越时，古越就已经决定亲自会会中国的特种兵。

这也是在听到波曼临终前讲述关于古越的信息时，苏图决定立刻放弃正面冲突，优先选择带着郭丽向祖国的方向撤退的重要原因。

将组织中驯养的一条搜救犬拉来助阵，找到苏图只是时间问题。奔跑过程中，苏图可以听到郭丽急促的喘息，苏图把士兵证郑重其事地交给郭丽，拍了拍郭丽的手背，和风细雨般对她说：“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仔细看清眼前这座山峰的样子，现在开始拼尽全力翻过它就可以回到祖国。”苏图的目光突然变得决绝，甚至在这一刻，他拿掉了一路上郭丽一直挽在自己臂膀上的手，“我是军人，对于军人而言，最高的荣誉绝不是获得什么称号，当有一天我的身体机能衰老，无法再胜任军人这个随时都需要保持充沛体力和强大战斗力的职业，战争来临，守着被时间长河远远冲走的荣誉，却不能亲上一线奋勇杀敌为国捐躯，这对于一名已经决心将终身奉献给国防的职业军人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所以我早已经有了随时为国家慷慨赴死的觉悟。身后的敌人，与你无关，你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现在不是过去的战争时代，不需要知识分子身先士卒引导人民反抗侵略，你我最大的区别在于革命分工不同，我们各有所长，你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我有我的信仰，如果一旦战斗，必须换来和平，现在战斗避无可避，你必须及早撤离。回去吧，用你的专业技能为祖国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在未来的某一天，让我们这一代人可以放心的把保卫祖国的重担交给他们。就冲这一点你的生命就比我更加珍贵。”

“而我会为你抵挡所有企图阻碍你回家的敌人。”

“一起走！”郭丽没有见过苏图这样严肃过，她知道此时形势危急，留下来意味着什么。苏图把身上最后一小块牛肉干交给郭丽，突然温情地说道：“答应我，在前进的道路上，即使没有我，你也会保护好自己，至少坚持到回到祖国再放松警惕，想办法联系上公安厅副厅长刘铁胜，让他帮忙找到我的战友赵毅，他会去接你，把我的士兵证交给他，他明白该怎么做。”

郭丽倔强地摇着头，身后大批敌人正加速向两人逼近，“我们一起走吧，你留下来会死的。”

苏图背对着郭丽，他的背影并不魁梧，相对于大多数西方职业军人，他的身材甚至显得单薄了些，却是这样的一个背影，给了郭丽无法明说的安全感，而此时，他正临终遗言般的交代。

苏图对自己下达了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命令。死守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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