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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斗茶开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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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明见刘世熙已不再纠缠了，于是轻轻咳嗽两声，亮开喉咙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西安城自王爷千岁以降，大小衙门的诸位老爷、西安城的社会贤达、文士名流雅集于此，济济一堂，不为别的，就是追古人风雅之遗风，承古人雅集之流韵，以茶为友，以茶会友。自赤帝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后，上千年来，茶已成为饮中国粹。为何呢？因为要成国粹，必须天寒能喝、天热亦能喝；阴雨能喝，晴日亦能喝；僻野能喝、闹市亦能喝；众人能喝，一人亦能喝；雅士能喝，俗人亦能喝；成人能喝，童稚亦能喝；男人能喝，妇女亦能喝；无疾之人能喝，有病之人亦能喝；读书时能喝，劳作时亦能喝；口渴能喝，口不渴亦能喝；如此等等，饮茶之习已蔚然成风，饮茶之法已由当初之煮茶，逐渐经点茶、毛茶、点花茶，到今日之瀹茶，形式多样，花样翻新。”

达明说到这里顿了顿，环视一圈后，淡然说道：“然在座的诸位雅人慕古人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的一种饮茶之法，那就是斗茶。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人爱斗茶。斗茶本是茗战，始于唐，盛于宋，如今已式微。为了不让古人专美于前，都御史三边总制杨应宁、陕西右布政使刘世熙、陕西按察使来天球，各取所藏好茶佳茗，通过烹煎点茶，品评分出高下。”说到这里，他曼声吟诵起北宋范仲淹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北苑将期献天子，天下雄豪先斗美。鼎磨云外首山铜，瓶携江上中泠水。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期间品第胡能期，十目视而十手指。胜若登仙不可攀，输同降将无穷耻。”

“好诗，好一首斗茶诗。范文正公不愧是诗中茶仙，茶中墨客。”赵敬明轻轻拊掌赞叹着，转头对着刘世熙说：“老先生，俗话说得好，肚里有无货，就看嘴上说。张先生这番话，句句见功底啊。”

“老先生？”达明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异界果然与明代相同，明代官场称谓，以“老先生”一称最为尊贵，从内阁到大小九卿，均可以称老先生。总制都御史为正二品、布政使为从二品、按察使为正三品，自然可以称为老先生。

刘世熙不可知否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仰起脸看着天花板，没有吭声。

大厅上，三张条案鼎足而立，两侧楹柱上悬有一副楷书对联：“石桥步月公居后，橘井烹茶我在先”，三位仪态美貌的花信女子各身穿鹅黄、湖绿和粉红衣裙，立于案后。

条案上摆放着斗茶所用的盏、瓶、筅、碾、箩、杓、洗、壶、匙、铫等器具。

达明笑容可掬地说：“诸位，所谓斗茶，九分斗茶品，一分斗茶艺。也就是说，茶之好差需斗，好茶优质还需巧技彰显。茶叶应天时地利而生，点茶需妙手技艺而成，二者相得益彰缺一不可。金木水火土，五行既济方能点出茶叶之风味；色香味形性，五功皆臻才可分出品第之高低，故宋人称点茶有三昧手。为办好本次斗茶，办的功成圆满，办的不同凡响，孙会首竭尽心思，全力以赴，昼作夜想，敬事不暇，花费精力筹划之精巧，不惜财力支持之慷慨，还特请西安城凝雪茶社玉梅、水仙、杜鹃三位茶博士侍茶，试拨柴烟寻宿火，旋添泉水洗茶笼，黄花采采盈衣袖，翠娥捧香竟逞雄。”

堂上堂下顿时掌声一片，人人翘首以盼，希望早些见到素日里难得一见，百年前曾经上至宫廷，下达民间，风靡大街小巷的斗茶盛举。

达明感受着斗茶场上的热烈气氛，彷佛置身于盛大晚会之中，体验着主持人的激情：“在下张阶，承蒙孙会首抬爱，客串司仪，为诸位解说斗茶之全过程。在下虽然痴长几岁，终归是乡巴佬刨地，满头稻花子，土里土气，今日是光头跑进和尚庙，充充数，说得不对之处，还望大家海涵。”达明诙谐的语调，赢得了大多数观众的好感。

“说起斗茶，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却是少见。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就让大家开开眼，亲眼目睹数百年前斗茶的全过程。斗茶，顾名思义即比赛茶之好坏。因茶又称茗，故斗茶又称斗茗、茗战。最初是古时茶农、茶客们为比较新茶优良次劣排名顺序而进行的比赛活动。后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莫不咸造其极。而天下之士，厉志清白，竞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演变成附庸风雅，饮茶修道之雅玩。因此，古人将斗茶、品香、插花、挂画并称为怡情养性的‘四般闲事’。”达明落落大方，朗朗道来，迅即让小视他的人眼前一亮，收起了轻视之心。

达明转身说：“请出香茗。”

穿鹅黄衣裙的女子举起一个鎏金编花银茶笼，刘世熙得意洋洋地说：“玉梅手中的是本藩的茶叶乃是云山名产‘云雀舌’，这可是万金难求的绝品之茶。”

紧接着穿湖绿衣裙的女子也将手中的鎏金编花银茶笼举起，来天球轻飘飘地说：“这是本官的南荆名茶‘白鸡冠’，水仙，就看你的茶艺。”

首先是穿粉红衣裙的姑娘举起鎏金编花银茶笼，向观众展示，杨正平站起来淡然地说：“各位，我家的茶叶乃是自己采自秦岭深处的茶叶，自己制作而成，因茶芽外形似少女之秀眉，便戏称‘相思眉’。杜鹃姑娘，就拜托你啦。”

“哈哈……”刘世熙和来天球一听是杨正平自己采摘、自己制作的，顿即放声大笑。

“这个杨倔头，自己采摘制作的茶叶，岂不是一只野鸡？野鸡终归是野鸡，再漂亮，也比不过凤凰。”来天球扬扬得意地仰头大笑说。

“我说杨贤侄，你是否换一种茶叶，如此斗茶，本藩胜之不武啊，胜之不武。”刘世熙呵呵笑着，惺惺作态地劝道。

杨正平右手微微一摆，神情自然地坐了下来，淡悠悠地说：“谢谢老先生的好意，无此必要，谁胜谁负，惟有笑到最后，方为胜利者。”

三位姑娘打开笼盖，取出用素缎包裹的茶饼，用一尺二寸长的小青竹制成的茶钤箝起茶饼，在微火上炙干茶饼。她们一开始是将茶饼迫临火苗疾速翻动，待茶饼外表炙烤出一个个小疙瘩后，离开火苗五寸再炙，直至茶饼外表不冒热气而香味四散时，才停止炙烤。

达明简要地解说道：“诸位，此乃斗茶的第一步‘炙茶’。因茶饼乃用鲜叶蒸熟捣碎制成，故需用火烘干饼茶存放中所吸收之水分，逼出茶叶自身固有之香味。为何要用小青竹茶钤，而不是用其他铁器夹起茶饼炙茶，因为用小青竹茶钤可津润于火，假其香洁，能盖茶味。”

正当达明在一旁解说时，姑娘们趁热迅速将炙干的茶饼放于纯棉纸特制的纸袋里，纤纤玉手一用力，将茶饼捏开，然后举起木槌轻轻敲打击碎。

达明解释说：“将热茶饼放置藤纸袋中，是为使茶饼精华之气，无所散越。”

姑娘们随即将捶碎的饼茶置于一个长约六寸的长方形鎏金天马流云纹银茶碾的碾槽之中。茶碾两端铸出云头且有台座，碾槽内是近似船形的尖底槽子，槽身两侧上的刻有天马和流云，槽座周边刻有二十多朵扁平团花，辖板上刻鸿雁和流云。碾轴由纯银浇铸而成，轴轮、轴杆饰有镏金团花和流云纹。轴轮中间厚，边缘较薄，周凿平行齿纹；轴杆是中间粗壮，两手持握之处渐细小。

姑娘们芊芊玉手握住碾轴，优雅地顺势前后摆动，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一股茶香晃晃悠悠腾空而起，钻进每个人的鼻孔，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碎茶饼渐渐变成细碎的茶末。

“这是碾茶，又叫熟碾，乃是将茶饼碾成细末，为斗茶之第二步。茶饼捶碎后须即碾用，否则，冲泡后茶汤易出现色昏。碾茶需用阴柔之力，持续稳定，而且时间不能过久。茶粉越细越好，细则茶浮，粗则水浮。”达明像个现场解说员一样，为诸人解释道。

姑娘们将碾后的茶末，倾放进一个长方形鎏金茶罗中。茶罗由盖、罗、屈、罗架和器座组成，罗架框架为上下双层，上层置罗，端有方口置屈。罗架两侧为仙人驾鹤流云纹，端面为山、云纹。罗分内外两层，中夹细纱罗网。罗下的屈，实为屉，用来盛接罗下的茶末。罗、屈均为匣形。姑娘们轻柔地摇动绢罗，轻盈如烟尘似雪花的茶末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此乃是罗茶，即筛茶，为斗茶的第三步。罗，即细而密的筛子，一般用绢纱为罗面。”

将过罗的茶末收好，姑娘们取来一个喇叭口，细高颈，溜肩，腹下渐收，肩部安装很长曲流的银质汤瓶，将椆木制水方中的清水倾入瓶中。

“水方之中是为终南山山泉。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水之于茶，犹如书之于学，好坏于茶，决定胜负。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点茶，水以清轻甘洁为美，首取山泉之清洁者，其次则井水之常汲者，若江河之水，有鱼鳖之腥，泥泞之污，虽轻甘亦无取。故自古以来爱茶之人，选择水源，颇费功夫。大唐宰辅李卫公，好饮号称天下第二泉的惠山泉，不远数千里置驿传送至长安，驿骑站站传递，马停人不息。由此可见一斑。”达明如数家珍，将斗茶用水的作用一一讲述。

三位姑娘在一个高六至七寸熟铁打制的风炉中，点燃了青钢木炭。风炉形如古鼎，有三足两耳，炉身装饰有花卉、流水、方形花纹等图案，下腹有用于通风的三孔窗孔，上有三个承接煎茶汤瓶的支架，炉底有一个洞口，用以通风出灰。其下灰承是一个三只脚的铁盘，用于承接炭灰，托住炉子。

达明拿起两个青钢木炭，左右一敲，发出“当当”的金属钢声，朗声说：“茶须缓火炙，活火煎。所谓活火，乃是炭火之有焰者。故斗茶时所用燃料非上等精炭不可，以乌冈栎烧制的乌冈白炭、青冈栎烧制的青冈白炭、其他栎木、榉树等烧制的白炭为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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