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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亭驿站后有山前有河,距离官道一箭之遥,伏地平铺开的大院子,青墙黑瓦中间夹着一道榉木门楼,庄重大方。
命案后,从京都涌来的数拨人把这里变成了杂乱的锅台。
围在驿站外的,有着软甲佩刀的大内侍卫,也有穿皂衣带夹棍的衙卫从属,各守着一片地儿静静待着,像互不相干的盐罐子油瓶子。
走过门楼往里,是影壁和两排矮房。
衙役领班和内卫队长游走在其间,像围着锅圈爬行的蚂蚁,认真审查厨间杂物间……以及墙角的某棵树,于不动声色下互相较着劲。三司协同办案,谁得先机谁拔头筹,怎能温文谦让?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ωωω.七8zω.cδм
绕过猎犬般嗅着蛛丝马迹的干将们,内院是回字形的两层木楼。
底楼正北是三间畅厅,从大开的门扇里可以看见:搬空的大厅里挨挨挤挤地停着许多棺材,棺材高而厚,黑底金漆,十分豪华。
和外院那些神情警惕,视其他人为对手的从属比起来,在廊下结伴而行的大人们显得和睦从容多了。
其中,身份最高的恽王世子几乎没有开过口。少尹袁东乡,刑狱司马副使和大理寺丞王修等几人讨论时,虽频频向世子殿下征询,赵景泽只是轻轻点头。
无人生还,没有目击人证,只靠凭空猜测嫌犯,大人们的态度都很保守,或许是不愿轻易吐露出真实想法。
对着满院死人,他们上下走了半日后,也没有在那里闲坐的心思,转脚去了外院。
大人们喝茶时,赵景泽带着洛周走出驿站,穿过侧前方的官道,慢慢向远处荒草哀戚的河边。
三十五个番使,赵景泽佩服齐侯的胆量,为了一鸣惊人地将太子推入困境,他的确做好了万全准备。除毒杀和难以抹去的打斗痕迹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齐侯一路布控,等番使京都辖下后才毒发身亡,他们不免一死,要死在暮亭才有价值。太子领平京府尹的消息,齐侯事先已从孝皇那里听到了风声。
赵景泽负手看着浑黄河水缓慢移动,身后传来‘娑娑’杂声,袁东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荒草走过来,停在他身边礼称:“世子殿下。”
赵景泽侧身道:“早听闻,袁大人是侦案的好手,这次可以一开眼界。”
袁东乡道:“下官不才,徒有虚名,不过是有些固执,好探个究竟。”
赵景泽道:“大人对这件案子怎么看?”
袁东乡道:“下官觉得其中不同寻常。”
赵景泽问为何?
袁东乡不避讳道:“杀番使,抢贡品,不是一般恶徒有胆量做的事。若是手段粗糙,多有漏洞也说得过去,这样干净利落,足见对方的智谋和本领。”
赵景泽道:“袁大人说得很有道理,你认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袁东乡道:“这一点下官还不敢妄言,只似乎,作案的目的并不简单。”
赵景泽道:“唉呀,我倒在想,那十五箱贡品搬运起来也非易事,他们就这样洋洋洒洒地一路拖走了?”
袁东乡道:“未必是拖走了。官道上即便是夜间,也不乏人员来往,一队车辆很难匿迹,实在冒险。而且,他们既然准备周全,应该不会傻到无视驿站里原本装载贡品的车辆,自己再拉一队马车来装东西。”
赵景泽道:“是啊,番使们的马车纹丝未动,袁大人果然目光犀利。”
袁东乡道:“圣上令下官佐务太子,寄予厚望,下官一时一刻不敢懈怠。番使命案如不能破解,下官无颜立足于朝堂。”
赵景泽道:“邪不胜正,我相信大人必能攻克此案。”
袁东乡谦而再谢。他们并肩站在河边,赵景泽觉得眼前的萧条景致似乎舒展起来。也许袁东乡已经领悟到:这条平淡的河水会带他到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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