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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与张公说了什么?这次张公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陛下出去玩了?”
江风吹拂,刘邈趴在栏杆上,任由这懒洋洋的风从自己额前、发梢、鬓角流过。
“首先,朕想出来,什么时候出来,都凭朕自己决定!幼...
袁尚的声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审配、田丰低头垂首,仿佛方才所言不过是寻常政令;而乌桓使者却瞪大双眼,嘴唇微颤,似是不敢相信这等惊世骇俗之策竟真被天子应允。南匈奴的使臣更是面露惊疑,他们虽与袁氏有姻亲之谊,却也从未想过会被堂而皇之地迁入中原腹地??那可是自汉武以来历代帝王竭力防备之事!
可转念一想,如今的大赵早已不是昔日强盛之国。刘邈在金陵称帝,挟胜利之余威,四方归附;袁谭据青州,拥兵自重,虎视眈眈;而邺城这边,连岁赋税都收不上来,边军缺粮,士卒逃亡。若再不寻出路,怕是连这“天子”名号也撑不了几月。
“陛下圣明!”审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迁胡令》一旦施行,河北之地可得数十万丁口,耕战两便。且胡人内徙,则北疆无患,我等亦可专心应对东南之敌。”
袁尚疲惫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去办吧。但务必谨记:不得激起民变,不可扰民过甚。否则……朕这个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退朝之后,田丰与审配并肩走出宫门,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元皓兄,你觉得此事当真可行?”审配低声问道。
田丰冷笑一声:“有何不可?百姓如何想,从来就不曾有人问过。只要能稳住江山,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活路。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北方,“鲜卑那边,未必肯轻易南下。”
“鲜卑不愿来,那就逼他们来。”审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说南匈奴已受封于冀州北部,赐田免税十年。鲜卑若不来,日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匈奴在河北扎根壮大,甚至取代他们在草原的地位。”
田丰微微颔首:“此计甚毒,但也最有效。不过……真正难办的,还是境内百姓。”
这话一出,两人皆沉默良久。
果然,不出十日,《迁胡令》正式颁行天下。诏书由尚书台起草,措辞冠冕堂皇:“昔高祖困白登,忍辱和亲;光武纳南庭,化夷为夏。今朕承天命,统御六合,岂可独弃四夷于化外?特诏南匈奴、乌桓、鲜卑诸部,率众内附,赐土授田,编户齐民,共安社稷。”
表面上看,这是仁德之举,实则暗藏杀机。
第一批南迁的南匈奴部众约五万余人,在单于挛?呼厨泉之弟挛?去卑率领下,从并州边境缓缓南下,进入常山郡境内。朝廷派官吏划拨荒田,设立“归义营”,每户赐粟两石、牛一头,三年免租调。
消息传开,民间震动。
常山一带的老百姓原本就因战乱凋敝,田地荒芜,如今又要将本已稀少的土地分给胡人,顿时怨声载道。更有乡老聚于县衙前哭诉:“吾等祖宗坟墓在此,世代耕种,未曾离土。今胡虏未战而得良田,汉民反徙边陲,岂非倒行逆施?”
然而地方官员皆奉命行事,不敢稍有违抗。有胆敢聚众闹事者,当即以“煽动叛乱”罪名缉拿,杖毙三人,余者流放辽西。
与此同时,乌桓各部也开始陆续南迁。由于此前多次骚扰边境,此次迁移被朝廷视为“赎罪之举”,故待遇远不如南匈奴优厚。多数部落被安置在渤海、河间等濒海苦寒之地,每年仅赐粟一次,且须服役修堤筑城。
至于鲜卑,则始终按兵不动。
檀石槐死后,鲜卑分裂为步度根、轲比能、素利三大部。其中步度根亲汉,轲比能野心勃勃,素利则观望两端。朝廷派人游说数月,皆无成效。
直到某夜,一封密信送至邺城。
信中言道:轲比能愿率三万部众南附,条件有三??其一,赐爵“归义侯”;其二,划地千里,自治其民;其三,许其子入邺城为质,换取铁器、布帛岁贡不断。
审配看完,勃然大怒:“此乃割地自立之谋!若允之,不出十年,必成第二个南匈奴!”
可田丰却摇头道:“拒之,则鲜卑必倒向刘邈。西赵已有西域商道,若再得鲜卑骑兵为臂助,南北夹击之下,河北危矣。”
二人争执不下,只得再议于朝堂。
袁尚听罢,脸色苍白如纸。他深知,此刻的东赵已无资格谈“尊严”。无论是接受苛刻条件,还是拒绝引来外患,都是饮鸩止渴。
最终,他咬牙道:“准其所请,但土地减半,只予五百里;爵位可封,然不得世袭;铁器限量供应,每年不得超过百斤。”
使者领命而去。
三个月后,轲比能率部南下,进驻涿郡以北的广袤草原。朝廷为其设立“镇北营”,名义上隶属幽州刺史管辖,实则军政自专。自此,河北境内胡人总数突破三十万,分布于常山、赵国、渤海、涿郡、代郡等地,形成星罗棋布之势。
表面看,此举确实现了“充实空虚郡县”的目标。许多因战乱废弃的县城重新燃起炊烟,田野间也渐渐有了耕作之人。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日益加剧的族群冲突。
胡人恃强凌弱,时常劫掠汉民牛马;汉人愤恨难平,屡次纵火烧毁胡帐。地方官府疲于奔命,往往刚平息一桩械斗,另一处又起纷争。更有甚者,某些豪强大族暗中煽风点火,借胡汉相争之机兼并土地,大发横财。
一日,冀州刺史崔琰上奏:“臣辖区内,本月发生胡汉斗殴事件七十二起,死伤三百余人。百姓传言‘朝廷养狼噬羊’,民心浮动,恐生大变。”
袁尚览奏,久久不能言语。
他召来审配问策。
审配沉吟片刻,道:“治乱之道,不在安抚,而在威慑。陛下可下令:凡汉人杀胡者,斩;胡人杀汉者,亦斩。不论族类,一体同罚。”
袁尚皱眉:“如此公平,岂非更好?”
“不然。”审配冷声道,“胡人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若与汉人同等对待,只会激其反心。不如明示偏袒??胡人犯法,轻罚;汉人犯法,重惩。使其感念朝廷恩德,自然归心。”
袁尚愕然:“这……岂非更加失尽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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