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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1页）

&ldo;他也很严重。&rdo;刘芳戴上口罩，用剪子剪开齐连海受伤小腿的裤子。鲜血与泥土混在一起，变成骇人的黑红色。

&ldo;是，他很严重，可里面的战士更严重！刘大夫，请您跟我进去，这是命令！&rdo;护士歇斯底里地嚷。

刘芳手不停，冷冷地对护士说：&ldo;麻烦你安静一点，我已经开始手术了，有功夫嚷嚷，不如进去帮我拿一瓶消毒水。还有，我是医生，看到这样的伤员，我必须停下脚步救治，他的腿耽误不得。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固执。事后，我会写检讨，不会拖累你。&rdo;

齐连海一直觉得正是当年刘芳的固执自己才保住一条命保住那条伤腿。起初，他叫她&ldo;恩人&rdo;。刘芳听着别扭，&ldo;别叫恩人了，你比我小，干脆叫我姐姐吧。&rdo;后来，齐连海总问：&ldo;姐，当初为了救我，得了一个大过处分，你觉得自己冤不？&rdo;

&ldo;有点。&rdo;

齐连海一愣。只听刘芳笑着说，&ldo;不过，我还得了一个好弟弟，这么一想，又觉得还是自己赚了。荣誉是死的，人是活的，荣誉就是一张证书，摆在家里占地方，但人可以干活说话对不。所以小海啊，今后你要好好孝敬我。&rdo;

那时刘芳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没有结婚，她说她这辈子都不结婚了，一生献给医学事业。

每次去团部，齐连海一定带着礼物去医院看刘芳。那天也是，除了买了半斤苹果，二斤江米条，还买了两瓶水蜜桃罐头。

&ldo;怎么，有事求我？&rdo;刘芳看着那两瓶价格不菲的大罐头笑着问。

齐连海不隐瞒，组织了一下措辞，把来之前想好的那段话说给刘芳听。

听完后，刘芳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ldo;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女知青们上一堂如何与男知青保持安全距离的课？&rdo;

齐连海不说话，只抿嘴笑。在刘芳面前，他永远像那个十九岁的少年，带着很浓的腼腆。

刘芳想了想，故作冷淡地说：&ldo;为啥只给女生上课，男生呢，难道出了事只是我们女人的责任，你们男人就没有责任吗？小海，你这也是大男子主义，尽管打着关心的旗号。&rdo;

&ldo;是，您说的对，可我也真的没办法。连队管理就跟家庭一样，平日里我可以既当爹又当妈，但在关键时刻，我还是个男的，一个糙老爷们。我是想过给男生们开会，但……我……哎呀，开不了口嘛。这种事情，总归当妈妈的说比较合适。&rdo;

刘芳莞尔一笑，&ldo;你瞧你，急啥？！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观点，又没说不去帮忙。只是……&rdo;

&ldo;姐，有啥顾虑你说，在我这儿还不踏实？&rdo;

刘芳笑着摇摇头，&ldo;那倒不是，我只是想孩子们年纪都大了，二十出头谈个恋爱很正常，难道以后要像我一样不出嫁不当妈，就这样？当然，我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甘愿为医学事业付出，可队里那帮女孩都愿意像我这样孤单一辈子？他们远离家乡，心灵总要有个寄托，强行压制，这不人道啊。&rdo;

齐连海说：&ldo;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让她们跟男生接触，是这个年纪如果接触不当，或者接触过多……呵呵，你是大夫，你肯定了解我的意思，这万一闹出了事，最后吃大亏的还是女孩子。&rdo;顿一下，看看刘芳表情，见她笑着，就斗胆子说了句：&ldo;再说，你不结婚，还不是因为那个美国……&rdo;

&ldo;好了！&rdo;刘芳忽然把手里整理的病历本往桌子重重一放，&ldo;你赶紧走，再不走惹得我不高兴，我就不去你连队了。&rdo;

自知说错话，齐连海赶忙赔笑，&ldo;姐，别生气，我这就走。但去连队的事你一定往心里去。&rdo;

主席台上，刘芳像妈妈一样跟台下的女知青交流谈心，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女生们说：&ldo;对，男生就是坏，没一个好东西。&rdo;屋外，蹲在窗台下听墙根的男生一个个无精打采，董力生很难过，叹一口气，道：&ldo;瞧瞧，里面把咱们男生说成啥了？洪水猛兽啊。我不服，非常不服。只是谈个恋爱么，干嘛搞得像阶级敌人。&rdo;

张宝良也觉自己生不逢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追高敏英，结果刘大夫横空出世，顺便带来一套&ldo;男知青都是坏家伙&rdo;的破理论。&ldo;哎，照这么下去，大家到三十岁估计还在打光混。其实呢，咱们大老爷们就是四十还没娶老婆也不着急，我有一个远方表舅就是四十多结的婚，舅妈才二十，可女知青怎么办？三十了谁还要？&rdo;

春生看了张宝良一眼，很了解地说：&ldo;不用担心，咱们不能谈恋爱，可村子里的农户可以谈，上次去二十七团参加农业知识考试，我听他们说，队里不少女知青都跟当地农户搞对象。她们挣工资，农户挣工分，互相照应，两全其美。&rdo;

&ldo;什么？！&rdo;春生的话让张宝良痛心疾首，捂着胸口诉苦：&ldo;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城市姑娘千里迢迢从家乡赶到祖国边疆参与建设，结果最后都便宜那帮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户了？简直是一群鲜花插在了好几亩牛粪上！冤！忒冤！冤的我胸口疼！&rdo;

&ldo;那她们嫁农户了，我们怎么办？！&rdo;董力生从刚才的落寞瞬间跌入一种巨大的悲痛中，&ldo;打一辈子光棍？我们家可是四代单传，前几天我妈给我写信还让我赶紧找一个对象，今年春节就带回家呢！&rdo;

&ldo;那个，你们不要悲伤嘛，女生们找农户，咱们也可以找，说不定找到一对兄妹，咱们还能成一家人！&rdo;春生想得开，他对媳妇没那么高要求，城市姑娘，农村姑娘都没事，只要长得水灵就行。

宝良却很愤怒，&ldo;老子干嘛要跟你成一家人啊！&rdo;说着，手臂勾住春生脖子，作势要揍他。

他们几个人蹲在一起瞎扯时，纪北平侧身躲在墙角，目光恰落在会议室倒数第三排的王娇身上。今天，她只梳了一条麻花辫，又黑又亮直直垂在脑后。花衬衣上还有劳动时落下了几个泥点子。

&ldo;真邋遢。&rdo;他小声嘟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彼时，王娇正一手托腮认真地刘芳讲课，时不时还点点头。他抿嘴一笑，思绪有点飘远，想在上海，那间被香樟树影遮挡的课堂里，王娇也是这样听课的吗？

就在这时，有人用手点点他肩膀。

北平皱眉，打掉那只爪子，&ldo;别闹！&rdo;

那只手继续点，这回用了力气。北平生气，&ldo;你丫……&rdo;回头刚要骂一句，却在看清齐连海那张死臭死臭的大脸时，瞬间泄了气。齐连海指指他，还有乖乖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几个男生，声音像压了一块大石头：&ldo;你们，都跟我来办公室！&rdo;

第062章

连队办公室里，老齐慢悠悠点起一根烟，吸一口，又吐一口：&ldo;说说吧，今天听墙根这事谁带的头？&rdo;

办公桌前，男生们一字排开，头垂得很低，涝秧茄子似的，唯有一个人昂着头，一脸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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