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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第1页）

这时候真相大白，令他哑口无言。苏夜容貌之美，竟与雷纯不相上下，如桃李杏桃，各擅胜场，气质甚至犹有过之。

任何人站到黄河岸边，背对地面枯糙，头顶苍天，都会被衬的像蝼蚁般渺小。可她不一样，她身上具有掌控一切的力量。那条浩荡大河亦不能压倒她，只配当衬托她的背景，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这里。

他救了一个女子，同时帮忙打伤了另外一个。人生为何如此荒谬，上天为何如此爱开玩笑？

有一瞬间，他几乎不信她就是那名黑衣老人。但他亲眼看见她除去易容，转身说话，不愿相信，却不能不信。他下意识吞咽口水，才发现胸口仍然剧痛，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久久无言。苏夜脸色平静极了，元十三限的却十分精彩。他眉头每一蹙每一展，都写出了一个巨大的&ldo;惊&rdo;字。

良久，苏夜突然也盘膝坐下，注视着他，从容问道：&ldo;你想死吗？&rdo;

元十三限大梦初醒，冷笑一声，淡然道：&ldo;我是应该去死了。&rdo;

苏夜笑道：&ldo;原来还是不想，否则，往黄河里一跳就行，在这儿磨蹭什么？你武功的确高，但多淹一会儿，迟早会死的。&rdo;

人的思维当真奇妙至极。她说话仍然辛辣讥刺，不留情面。但元十三限看着她的脸庞，留意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容，竟无法打叠精神，怎么都生不了气。他冷笑不语，苏夜则继续说道：&ldo;你既犹豫不决，那我替你决定。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一个，怎么样？&rdo;

元十三限沉声道：&ldo;说吧。&rdo;

河堤的风一直很大，吹动结霜的长糙，也卷起未冻严实的积雪。但是，苏夜头发自然垂落，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给人以怪异的观感。

她理了理胸前几缕乌丝，笑道：&ldo;其一，我猜从今往后，京城里没了你的容身之处。你走吧，你去找个清静安全的地方，养好你的伤。在此之前，你把地点告诉我，以一年为期。下一个冬至当天，我去那里找你，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战。&rdo;

元十三限冷笑道：&ldo;你倒是信心十足。&rdo;

他冷笑时一点都不好看，不仅是刀疤作祟，也透出一股属于他本人的阴郁暴戾。苏夜嗤地一笑，慢吞吞地回答道：&ldo;我又没助纣为nuè，又没在破庙里埋伏着杀师兄，又没弄死自个儿的徒弟，又没在老态龙钟时，搂着个二十岁的姑娘花天酒地，凭什么不能信心十足？&rdo;

她说的每句话均为事实，所以元十三限无法还嘴。而且他伤势沉重，状态着实不佳，若硬撑架势说一番豪言壮语，无非是惹人发笑而已。他只能阴沉着脸，问道：&ldo;第二个选择呢？&rdo;

苏夜淡淡道：&ldo;其二，你想杀天衣居士和神针婆婆，却没杀得成。既然没杀成，大家便当这事从未发生。王小石曾来找我，说……如果我取胜了，能否放你一条生路，将你交给诸葛小花。&rdo;

元十三限面色大变，厉声道：&ldo;要他多事！&rdo;

苏夜笑容如火遇水，瞬时消失。她冷冷道：&ldo;你要不要，关人家啥事？元十三限，你休要不识好人心。王小石可不会来找你，请你放我一马。我巴不得有人这么关心我，照顾我，奈何没有。我永远只能放过别人，没有人愿意放过我。&rdo;

元十三限冷笑道：&ldo;许笑一和诸葛正我，从来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rdo;

苏夜冷然道：&ldo;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说，你先听我把话讲完。&rdo;

她神色严峻到了极点，口气亦冷厉绝伦。元十三限险些就要发作，却想听听她接下来的话，咬牙按捺脾气，森然道：&ldo;可以。&rdo;

苏夜冷笑道：&ldo;尽管多年以来，你是蔡党内部的&lso;总教头&rso;，送徒弟卖命还不够，不惜亲自出马，传授他们武功，与他们狼狈为jian，但不知怎么回事，大家一致认为，你徒弟你门人你亲信你后台作的恶，统统不应算在你头上。于是，他们既往不咎，绝不打算和你计较。&rdo;

元十三限漠然道：&ldo;那你呢？你计较不计较？&rdo;

苏夜道：&ldo;我当然要计较，我来，就是为了计较，只是在目睹你遭遇之后，改变了主意罢了。你也许不想死，却心灰意冷，充满了挫败与失落。这一点，我看得出来。&rdo;

元十三限开口，声音却忽然哑了。他嘶哑着嗓子道：&ldo;你赶紧痛痛快快把话说完，不然我会失去耐心。&rdo;

苏夜道：&ldo;你可以不死，你可以不与我决战，你可以效仿天衣居士，到什么白须园黑须园隐居起来。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帮了我，我也既往不咎。&rdo;

由于风大，黄河一浪比一浪高，呼啸奔流声不绝于耳。在这一带交谈，的确不必担心有人偷听。元十三限万万没想到，她竟有胆量让他帮忙，不担心他喜怒无常，临场反复。这真是他对手才能提出的建议，而不是他自己。

他的怒意彻底消失，被惊讶取而代之。没来由地，他感到一阵心酸，一阵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苍凉地问：&ldo;帮忙？你敢要我帮忙？&rdo;

苏夜笑道：&ldo;我敢独自前来杀你，就敢要你帮忙。我认为，你多少还要点脸，有点豪雄气概，不至于把自己放到和那帮烂人一样低的位置。&rdo;

元十三限沉声道：&ldo;帮你做什么？&rdo;

这句话甫一出口，他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帮。

这并非出于贪生怕死的心理，因为他已做好战死准备，而是……他总觉得，苏夜那张冷静自若的面具下，藏着若隐若现的忧郁。这抹忧郁令人惊奇，也使她愈发神秘动人。他希望她痛快地告诉他，忧郁情绪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苏夜微微一笑，&ldo;我需要先行确认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自在门上一代的恩怨告诉我。对，就是你、天衣居士、诸葛先生三人间的往事。&rdo;

元十三限心情本就复杂微妙，难以言表，一听&ldo;上一代恩怨&rdo;，立即深吸口气，冷笑道：&ldo;你去问诸葛！&rdo;

苏夜流利地答道：&ldo;问过了，他说了。他花一个下午，和我下棋喝茶，给我讲了许多故事。因此我现在来问你，我需要站在你的角度，从你的立场，再听一遍答案。&rdo;

元十三限面如冰霜，不屑一顾地道：&ldo;果真如此。他一贯会做好人，先让你对他生出好感，万一事态变的糟糕透顶，再装出一副震惊委屈的样子，口称均是为了你好。&rdo;

苏夜笑道：&ldo;你错了。我过去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只在四大名捕办案时，尽力给他们方便，助他们缉拿凶徒。如今呢，如今造化弄人，我有点讨厌他，不赞成他对国事政务、江湖风云的处理方针，认为照他选定的道路走下去，将走向一个震惊天下的未来。如果他真是你说的那种人，难道他不会口蜜腹剑，拣选我爱听的话，哄我旗帜鲜明地支持神侯府吗？&rdo;

&ldo;他若一贯会做好人，&rdo;她继续说道，&ldo;那这水准也太差了。不怕告诉你，正因他不会做好人，或者说，不屑做好人，皇帝对他才颇有微词，连他的面都懒得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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