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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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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长安元年，兴化坊有一富商，不惑之年，有一正妻，八门偏房，生有七子，最小不过三岁。富商祖上三辈做的都是粮食买卖，到了富商这一辈，长安各坊各巷都有门店，商号下养的伙计足有上千之数，可谓长安众多商号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一日，这位富商于家中召集了所有子女妻妾，对着众人说道：“如今我已近花甲之年，现打算于家中七子中选出一名精明能干之人接任家主之位，七子中每人都将得到一间门店，为期一年，一年后，哪间门店所盈利钱财数量最多，就将接任家主之位”

底下子女妻妾听了，或窃喜或丧气。

此事一出，长安市井街头的民众无不津津乐道，七嘴八舌的讨论到底是谁能获胜，是老大精明能干，还是老二憨厚实诚，就连那襁褓中最小的老幺都有人谈及，唯独没人说起那富商的傻儿子。

富商的那傻儿子排行第五，天生痴呆不识得数，那富商也知道自己的傻儿子根本是毫无半点胜算，便随便给了这个傻儿子一间位于西城，略微有些偏僻的门店。

那富商的傻儿子是真傻，每次有人来买米，都会多称个三四两的余量，自己吃亏尤不知，一时间成为街巷坊邻，茶余饭后谈论的笑柄。

一年之期已到，那富商也亲自带着账房去各个儿子的门店中查看盈利状况，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七个儿子中竟是那个排行老五，天生痴傻的傻儿子所盈利的钱财最多。

此事一出，长安大街小巷的民众顿时一片哗然，难以置信。

这个是老头给余安讲的长安坊市中的趣事，这两天每逢有空之时，余安便会到监牢里听听老头在长安的见闻，也颇为有趣。

此时，余安和老头正坐在牢房外边的桌子上，桌上依旧是那杯不怎么样的茶水，老头正在夸夸其谈，讲到兴起还不忘了喝上一口茶水，老头这两日没有在去劳，只是在监牢是收拾卫生，整理环境，清闲了不少，脸上也比之前的疲倦劳累之色好了许多。

老头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说书先生了，就是说到兴起时，少了些喝彩，这点也颇为遗憾，老头瞄了一眼余安，余安还是那静静的听着，面如表情，如同木头人一般。好歹给点说下去的动力啊，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人呱呱呱的说着，像个傻子自言自语一般，你倒是勉强来点掌声也好啊，老头心里如是想道。

“小哥可知最后结果如何，不妨猜猜”老头眼珠子转了一圈对余安说道。

余安看了一眼老头，轻声道：“应该是那富商把家主之位传给了那傻儿子，商人虽说重利，但那富商能做到长安商号前流，显然更知道信誉这一词对一个商号的重要性，这件事已然弄得长安人尽皆知，如不把家主之位传给那傻儿子，那富商也好，商号也好，就成了长安民众中新的笑柄了，在也抬不起头来，骑虎难下之后，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了”

“可知那傻儿子在外人看起来干的是吃亏买卖，为何会盈利最多？最后获得家主之位”老头又问道。

“长安民众都知道那傻儿子的粮店，有便宜可占，自然去那买卖的人就多了起来，表面上看来这个粮店是亏了，其实不然，薄利而多销，他家的粮店卖的多，有可能还供不及求，两相比较起来，差异立显”余安沉思了会，继续说道：“恩，应该是有人帮这个傻儿子吧，他母亲是不可能了，龙生龙凤生凤，傻儿子的娘自然不可能这么聪明，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我猜，能帮这个傻儿子想出这个主意的，并无他人，应该是那富商商号上的竞争对手吧”

老头连连点头，听到后头竟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一张脸有些兴奋的看着余安说道：“妙极，妙极，小哥真是高才，想常人不常想之事，窥一斑而知全豹，身处监长一职，简直埋没了人才”

余安也不明白老头这么一惊一诧的为何，这就叫有才了？那人才也太多了吧，心里当真没觉得这么有什么难想的，只当是老头自己蠢有些愚笨，见到有人说破便以为是什么高才一般，其实只是自己太浅薄。

“坐呀，大半夜这么咋呼干嘛，想逃狱啊”余安没好气的对老头说道。

老头好似也知道自己突然站起来这举动，有些掉了自己价位，显得自己不是说书的，而是听书的，兴奋的脸色有所缓和，而后有些讪讪的坐下，不在去看向余安，说道：

“小哥所说的没错，确实是这富商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帮那傻儿子想出这么个法子，结局就是这个傻儿子当家后，这个商号不出半年便被它的对手蚕食的所剩无几，一个从长安名列前茅的商号，跌落到细支末流，不过区区半载的时日，不得不让人感叹：生死由天，富贵在人”

老头又在那唏嘘感叹，好似自己就是那傻儿子的爹一般，余安也不知道老头哪来的那么多臭毛病，那些事关你屁事，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余安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盯着老头，好似在说：有完没完了。

老头看着余安的眼神，明显能感到对自己这翻感叹不满，没由的想到：好似这二日感慨的是有些多了，年轻人听多了是有些厌烦，不足为怪。

这二日每当老头讲起平生趣闻时，每一件事，每个结果后，余安总能给出独特的见解，或出人意料，或精辟入微，小小年纪在人情世故，为人处事上比活了大把年纪的老奸巨猾之辈都相差无几，和余安交谈能让你仿佛忽略他的年纪，所见所认如同久经世事，与之不相上下。这绝非是一般寻常人家能够教导出来的，老头也对余安的身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培养出如此之辈。

老头转而道：“敢问小哥师从何处？老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小哥束发之年，胸中才学可比庙堂那些空有墨水，平平无奇之辈高了不知多少”

老头话说完，便见余安那有些消瘦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情柔软之色，可能这才是余安这个年纪，那不为人知的隐藏下，最真实的一副模样，这才像他最为真实的自己。

余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回忆着那个带他走出大兴城那一刻的爷爷，回忆着与爷爷相依为命时爷爷的谆谆教导，回忆着爷爷临终前最后的一言一语。

“安儿，爷爷知道你从小聪慧，武道一途也天姿出众，爷爷走后需当谨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是老人闭眼前对余安说的最后一番话，余安明白爷爷对自己说这番话的用意，余安重重的点了点头后，老人带着一抹微笑就这么走了，笑的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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