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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第2页）

杨七娘目光闪动，先望了那人一眼，才道，&ldo;失礼，少夫人哪会拿水力织机出来？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rdo;

蕙娘也点头道，&ldo;确实，水流力道不均匀，成品粗细不一，就是纺出来，也是低等货色。&rdo;

她领着众人进了作坊，对杨七娘道，&ldo;这是我家管事克山，夷人村就是他和钟管事负责，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脑子十分灵醒，我猜，这高炉炼铁，也是他捣鼓出来的。&rdo;

克山露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ldo;是克莱恩先生给我留了图纸，我试着造出来的，却不能说是我自个儿捣鼓出来。&rdo;

他的官话已经说得极为流利，没有半点口音，人又年轻清秀，看着十分讨喜。若非金发碧眼，举止、衣着都和大秦子民无异，见到杨七娘，也晓得要低头行礼，不敢逼视。杨七娘不免冲蕙娘赞道，&ldo;女公子手底下，总有这么多人才。&rdo;

她背了双手，绕着厂房内的大机器走了一圈，缓缓道，&ldo;我猜……这机器虽用水力带动，但却能回避粗细不齐的缺点，兼得水力、珍妮两种纺纱机的长处，是么？&rdo;

蕙娘故弄玄虚，本也有为自己造势的念头，可杨七娘几句话，顿时把主导权给接过去了。克山浮现出佩服神色，道，&ldo;世子夫人果然神机妙算，小人佩服。&rdo;

&ldo;这就神机妙算了？&rdo;杨七娘失笑道，&ldo;把两种纺纱机结合起来，这主意我也打过，只是哪有那么简单……&rdo;

她住口不往下说了，只是笑着向克山示意道，&ldo;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rdo;

克山请示般地看了蕙娘一眼，见蕙娘点了头，方才拉动机器，只听一阵震天巨响，机器轰隆隆地转动了起来，余下就是往里输送原料，往外截纱线的事了。蕙娘对此事反而一窍不通，只是掩耳在一旁看着，倒是杨七娘带着的两个管事难掩惊容，拿过这机器纺出的纱线，看了半天，方道，&ldo;这……这品质比得上咱们现用的了！&rdo;

杨七娘一点儿都不诧异，反而高声问克山，&ldo;这机器叫什么名字！&rdo;

克山把机器交给旁人，将蕙娘和杨七娘带出屋子，只留下许多管事在旁围观，他憨笑道，&ldo;这是小人来大秦之前，在水力纺纱厂中做工时所想的物事，因是水力、珍妮两家之长，好似马、驴成骡一般，因此便起名换做骡机。&rdo;

&ldo;骡机、骡机……&rdo;杨七娘轻轻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她忽然开心地笑了，&ldo;你原名，该不会是克莱普顿吧？&rdo;

克山颇有几分惊讶，却还老实答道，&ldo;正是，小人本名山缪尔克莱普顿，汉名就取了姓名头位。&rdo;

杨七娘好似再忍不住，她猛然掩口轻笑起来，半晌才道，&ldo;嗯，这一次，这骡机给你带来的利益，应该远不止六十磅了吧。&rdo;

众人都不知她是何意思，蕙娘也有点纳闷，她不愿再把局面交给杨七娘主导，因便笑道，&ldo;七娘子，你看这骡机，是否能令织厂的产量，再上高峰呢？&rdo;

&ldo;只是棉纱，也就罢了，若再能把动力织布机钻研出来，松江等地，将不止是衣被天下，简直可说是衣被寰宇。&rdo;杨七娘毫不考虑地道，&ldo;蒸汽机现在虽然还不能用于船只，但已可作为动力，到那时候，纺织业也许就不是南方的专利了。&rdo;

在这句话里，她到底还是显示出了阁老之女非凡的大局观：若能把纺织业移到北部，南边人口压力减小不说，耕地也能解放出来，不至于被工厂占用。甚至于说南富北穷的局面，也将得到改善……但蕙娘更重视的，还是她提到的蒸汽机作为动力一事，她不能不承认，自己虽然想到了机器对人工的挤占，却没估到，只是蒸汽机的一个革新，国家经济，好似都会发生改变。

她原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贵妇人的古怪兴趣，现在却可以影响到国计民生。这一切，就因为一个叫做瓦特的无名小卒‐‐这个人，甚至还是她帮着杨七娘找出来的……

就算是蕙娘，此时也有点五味杂陈，心底更是晕乎乎的：她一向觉得自己哪一方面都能提得起来，起码在女子中应当是难逢敌手。现在看来，她不能不承认，杨七娘所做的事，也许能从另一个角度，如宜春号一般改变大秦，而她却只能注视着她一步步往下走去了。要追赶上她，她没有这个时间，说句实在话，也没有杨七娘的眼力和……和能耐。她才是真正地凭借一己之力，从无到有，搬动、改变了天下的大势，从这一点来看，她是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宜春号，怎么说都还是老爷子给她留下的遗产……

但，她毕竟是焦清蕙，这点说不上是惆怅的惆怅，也很快就被她给挥去了：只要有鸾台会在，这些事，不过是水月镜花。当务之急，可不是凭着自己的力气去搬弄天下大势，这种事，也许……可以……以后再说……

&ldo;不过……&rdo;杨七娘也是知情识趣，她微微一笑，又说，&ldo;克山毕竟是女公子的管事，这骡机虽然是他发明，但要较真，其实还属于女公子。&rdo;

蕙娘道，&ldo;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来消闲罢了，七娘子若是中意骡机，我改日令克山把图纸送到府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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