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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陵破下（第2页）

“我们往西吧，我家族叔在江陵。”

小五儿点了点头，他不懂得谢家江陵一脉的显赫，此前从未出过远门的他，甚至不知道江陵在哪儿，只是心里想着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一定要护你周全。

两人沿着大江，往上游走去，十余里不见人眼，不见渡船，河南王侯景的叛军攻破石头城（备注2）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江南，百姓纷纷舍家舍业远远躲避去了。

又行了十几里，两人正在饥渴难当的时候，忽听江面上一整呼号，一艘大楼船极速顺流而下，鼓得满满的船帆上栩栩如生的绘着一只朱雀。

女孩喊道：“那是我家的船！喂喂！！！“说罢两人呼喊着不停挥手。

然而，江面极宽，且浪声风声交杂，楼船丝毫没有停顿，眼看便要越过二人往下游去。

女孩儿着急之下，高举手臂，口中轻念一句咒语，手中犹如爆竹一样一阵巨响，蹦出火花。只在那一刻，女孩瞬时身体一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辛亏小五儿连忙扶住，才没有瘫倒在地。

楼船随之收了帆，向江岸靠了过来。

船靠岸，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站在船头，焦急张望，见到女孩，高喊：“弦儿！“

来的是谢家旁系在合肥城任枢密使的谢经，他听说建康城破，急急忙忙驾了一条楼船赶来，想打探建康老家的安危。女孩将种种变故哭诉，谢经听闻之后，悲苦难言，只得将惨案以飞鸽传书通报谢王两家在江南各房。

次日，船行的快到芜州，谢经派人将小五儿请来主舱叙话。

小五儿刚进船舱，谢经与弦儿都在，谢经快步上前，深深一躬到地。小五儿慌忙退开半步。

谢经再鞠一躬才道：“苏先生，您救了我家侄女，我谢家上下感念大恩。昨日听侄女说，先生是寿阳人士，想渡江返家。我于昨晚已传书托人在江北响水渡买了一匹马，特赠与先生，过得一个时辰，就能到那儿了，到那时岸上还会有人接应。若是先生旦有所求，我谢家绝不推辞。“说完又拱了拱手，神色颇是诚恳。

“我……我不是要送她去江陵吗？”话一出口，小五儿就觉得自己蠢到无药可救，弦儿乃是名门千金，现在有了家人照顾，如何轮得到自己个叛军逃兵送她去江陵？

谢经道：“先生高义，此番侯景逆贼一反，江南必然兵祸连连，若先生与我们在一路，我们自然受先生庇护而得周全，但想来这兵荒马乱的，先生也该回家照拂家中老小，怕是无法分身，只能忍痛送别先生了，待得他日天下承平，我谢家定派人请先生到江陵盘桓几日。”

小五儿还想说点什么，看了看弦儿低着头，轻轻的摇了摇手，让他不必再说了。

一路无话，船到响水渡，早有人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来，让他上马。谁知小五儿根本不会骑马，只能只能费劲的拽着缰绳，勉强牵住不断挣扎的马匹。谢家众人作出热情不舍的样儿，交代了许多话语，又安排了个小厮陪他一同回家。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弦儿忽然喊住他：“苏哥哥，把你的手臂给我看看好吗？“

小五儿不明就里，伸手过去。

弦儿伸手在他手臂上一划，灼热而剧痛，留下焦黄的一小块印记。头也不回的上船去了。

小五儿呆滞了一会，手臂火辣辣的疼，也不生气，也不问她为何，只痴痴看着船渐渐远去，消失在漫漫江面上。只得耷拉个脑袋也牵着马往北走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马匹的袋子里，装了满满100两的银锭。

手上依旧很疼，他倒希望多疼一会，毕竟那是弦儿留下的最后的感觉。

他想着弦儿，弦儿也想着他，弦儿心里念着：“苏哥哥，你还是离我们谢家、王家士族门阀远一些吧，若是在乡间默默的生活，或许你还能在乱世躲得一世平安。”

太极殿乃皇宫正殿，而皇宫所在的台城，在建康城北，外城陷落后，以军师将军羊侃为首的各路忠君之士纷纷退守于此，拱卫圣君与太子，内廷之中。另有十余万百姓为躲避侯景屠城，逃进城内，惶惶恐恐，不知侯景大军何时来攻城。

是夜，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划破长空，噗的钉在太极殿的匾额上，力量尚未完全衰竭，带得箭羽不住颤动。箭上悬着的两件东西，因剧烈的震动脱落下来，咕噜噜的滚在台阶上。众宫人凑上前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竟然是两颗人头！确切地说，是王家族长与谢家族长的人头。

这箭矢足有铁棍般粗，乃是用八牛之力的三弓床弩射进城来，只为了送这两颗人头。这便是侯景下的战书。

众人惊魂未定，只见东边天空一边鲜红，叛军的火攻，东掖门大火熊熊。

羊侃协众将冒火，命人在城门上凿出细孔，往下浇水，将火扑灭。众人用劲弓箭羽，居高临下，射杀一大片叛军，当日叛军方才退却。

次日，侯景领军卷土重来，推出十几辆尖顶木驴，直冲城门而来，只几下冲击，外城大门便已摇摇欲坠。城中连忙将铁箭裹上稻草，蘸了灯油，一轮火箭，勉强将木驴击退。

两军如此对峙数十日，今日叛军在东西两面堆出高高的土山，想居高临下，射杀城墙上的守军。明日，守军暗挖地道，让叛军土山崩塌。如此僵持，叛军虽数倍于城内禁军，即便死伤无数，也难以靠近台城皇宫一步。

战况虽惨，侯景并不着急，反倒耐下了性子。他命人加高土墙长围，将台城团团围困，也不令人进攻，只令人严守出入口，断绝城内一切交通，一只鸟都不肯放进城去。这一招，死死扼住了禁军的命脉。此时，台城中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至多一两个月，城内的人都要活活饿死！

长围建成，内外断绝，没了攻城的呼喊与砍杀声，夜中的宫殿格外静谧，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太极殿的台阶上，一生戎马的开国之君，不想到了耄耋之年，竟然要死在一个羯人（备注3）的手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备注1：长江古称为江水。

备注2：建康外城的别称。

备注3：侯景是羯族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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