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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梅正怔忪着,耳边突听外面传来了噔噔的顿着梯板上楼的声音。
这知州府里人虽众多,只能这般顿出响声上得自己这楼的人,横数竖数也不过就那么一个。心里一个忽悠,已是丢下了笔,推开椅便朝门口去,未走两步,却听门噗地一声被推开,一人便出现了门口,长身而立,面上带笑,不是那徐进嵘是谁?
淡梅不过半月未见徐进嵘,只此时骤然见到,竟似有了长别重逢的恍惚之感,尚未回过神来,那徐进嵘便已是一步抢了上来,长臂一伸便将她捞进了自己怀里,一张脸便已是蹭向了她脸,笑嘻嘻道:&ldo;许久未曾见我娘子了,想煞人了。&rdo;
淡梅见他那张不晓得几日未曾刮胡的脸要往自己面上蹭来,且又闻到他身上一股汗酸之味,半身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急忙伸手挡住了,自己已是朝外面喊喜庆去备沐浴之水了。
徐进嵘方才推门而入,见她只着一袭薄薄的翠绿chun衫,秀发松松绾成个鸦髻,露出了半截洁白的颈项,半月未见,一时念起,这才搂住了玩笑几句的,见她伸手挡住了自己的嘴,便顺势捉住亲了下,这才讪笑着道:&ldo;确实是连着几日未曾换洗过了,自己都闻到味。这就去洗了。&rdo;嘴里说着,那手却是扯着她的手不放。
淡梅晓得他意思,是要叫自己过去一道伺候了。见他不声不响地突然回来,心中也是有些欢喜,当下也没推拒,被他牵着一道到了隔壁的浴房里去了。待他这一番澡洗下来,连自个也是chun衫半褪,湿漉漉地便似打过一场水仗了。
两人回了卧房,各自换了松慡的里衣,并头倒在了锦帐里,徐进嵘搂住了她亲了下,闻了闻她颈窝里散出的香气,这才伸了个懒腰叹道:&ldo;连着睡了半个月的船,今日才晓得家中这chuáng榻的好。&rdo;
淡梅听他提起了话头,忍不住便问道:&ldo;水贼可打好了?&rdo;
徐进嵘侧头看她一眼,摇头道:&ldo;没想得容易。如今围了那水寨十来日了,确实遇到了些难处。&rdo;
淡梅听他这般说,翻身卧了起来仔细看去,见他说话口气虽还轻松,只眉间却隐隐带了丝凝重之色。本想再问下详qg的,转念一想,此时男人大多不屑与妻子讲论公事,徐进嵘只怕也是如此,便伸手轻抚了下他眉头,微微笑道:&ldo;既回来了,就不要多想,好生歇息一晚吧。岂不闻明日又是新朝?不定到了明日,昨日的诸多愁烦就寻到路子自解了去呢。&rdo;
徐进嵘见她笑语婉转,自己也是呵呵一笑,想了下,便开口简略说了几句战况。
原来他初到任上,当先第一件事便是要拿这乌琅水寨开刀。州府里的官吏们明面上不说,只私下jiāo好的,相互言谈起此事,难免就有些微词,道他只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却不晓得这火头不是那么好烧。一些人更是存了冷眼看热闹的心思,心道若是最后与从前的几任知州一样,闹了个灰头土脸的收场,那时才叫好看。
巡检姓方,本是掌训州邑治甲兵巡、擒捕盗贼事务的,晓得乌琅水寨的厉害,本就懒洋洋提不起劲,待晓得自己被命为左右官,心里叫苦不迭,面上虽未显出来,只遇事都是能推则推,想着万一以后败了朝廷问罪,自己罪责也可小些。那赵通判亦是有些躲闪,奔走不力。
徐进嵘冷眼瞧着这一gān人,自己早有打算。原来他等着朝廷下令的这段时日里,已是做了周密部署,也早命兵甲上船训练,自己亦是时常亲自上船巡视,激励士卒。士卒们见这徐知州不似从前那些个大人的样子,只晓得指手画脚,喜他亲民厚待,且被许了诺,言若是剿了水寨,灭了贼首,必定论功行赏,哪里还会含糊,自然卖力训练,只等着灭了水贼后邀功请赏光宗耀祖了。便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渔民,晓得这回官府竟是要动真格的了,自然群qg激动,官兵训练之时,送来米面鱼虾的络绎不绝,更有熟识路径的自告奋勇要到时领路。如此上下一心,徐进嵘又身先士卒,指挥得力,起头那几场遭遇战,打得乌琅水寨的水贼们措手不及,折损大半。
那乌琅纵横淮南路的水路多年,养成了自恃甚高的xg子。虽从从前柴正水寨处投奔过来的喽啰处听闻过这新任知州的名头,晓得他便是剿了柴正的人,也未放心上,觉着不过是柴正无用。去岁年底奉了秘令谋算他那官印之事,最后虽也败北,连暗中派出的人都未回来,只也不服气,只道他运道好。正好趁此番对方送上了门,好好给点颜色瞧瞧,叫他晓得自己厉害,往后收敛着些。不想几番遭遇下来,竟没一次能讨得好处,哪里还肯再碰硬,便带了残余缩回了水寨之中,闭门不出。
那乌琅经营了水寨多年,守得极是牢靠,且占据了地形,真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徐进嵘命人攻了数次,却都被对方居高砸滚木泼火油给拦住了,非但攻不进,反倒折了些人,只得暂时退了下来,只命人围住了,俟他潜下山再合围夹攻。
&ldo;我如今唯一头痛的便是那乌琅山地域甚广,监视不利。听探子云,他那寨子里竟有不下数十条的密道,或通往湖心,或通往山下。那乌琅极其狡猾,时常派人到各出口刺探qg况。我若派人死死守住通道出口,他必定不肯出来,缩在寨子里,即便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饿死,我却不想等这般长久。只我若派人远远守着,白日里还好,尚能勉qiáng盯着,唯恐他趁了夜色悄悄潜下来,我还浑然未觉,故而如今有些左右为难。&rdo;
淡梅未料他竟会主动跟自己说这些,想了下,迟疑着问道:&ldo;你那些属官如今都怎样了?&rdo;
徐进嵘哼了声道:&ldo;你还记着我们去岁年底刚出京城在大具县的遭遇吗?那乌琅竟然纵横淮南水路多年都安然无事,且有如此大的胆子去动我的官印,背后必定是和官场的人相勾的。我去打乌琅,一来是为你报仇,二来为民除害,三则也是要引出背后打我主意的人。&rdo;
淡梅听完,仔细回味了下,果然觉得是个问题。他方才虽没提,只不用说,想必如今压力也是有些的。若是迟迟未能剿灭贼首,州府里的一gān属官明面上虽不敢怎样,背地里怎么活动却是不晓得了,不定还把脑筋动到淮南路上,甚至到京城了。只恨此时没有后世的夜视望远镜,否则每个出口处都远远地架上一尊,对方便是cha了翅膀也飞不成。
该当如何,即便是在夜里,也能远远便晓得对方从哪条道上潜出来呢?
淡梅冥思了片刻,突地心念一动,隐约想起了个从前听过的典故,正待再细想想,不想徐进嵘见她沉吟不语,还道她听了觉着没趣,便伸手搂住了她笑道:&ldo;怪我话多了,跟你说这些,连我自个都觉着没趣。你莫多想了,你方才说得甚是,过了今日,明日不定就有好法子了,前次打那柴正都费了三四个月的功夫,如今才一个月,急什么。我好容易回来一趟,真当不好辜负了这般大好夜晚。&rdo;
五十六章
那徐进嵘说着,已是翻了个身将她压住,不由分说低头便要亲嘴。
淡梅听他呼吸之声中慢慢带了丝急促,怕再不说便不知要被纠缠到几时了,急忙伸手挡住了,开口道:&ldo;我有个想法,你听下成不成……&rdo;
&ldo;唔……,往常都是我有想法只见你推三阻四的,半月未见,你竟自己有了想法?甚好。只要你想,我总会如了你愿便是……&rdo;
淡梅见他低头,眼睛只盯着自己脖颈之下,一边随口应着,一边已是往下褪她衣裳,竟是把她这话听偏了去,一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伸手把他脸端高了些与自己对视,这才道:&ldo;你脑子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你方才提到的打水贼的的事。&rdo;
徐进嵘眉头一挑,伸手摸了把她脸,笑嘻嘻道:&ldo;哦?我娘子竟也对打水贼有想法?说来听听。&rdo;
他显见是不信,故而连说话口气都还和方才一般无二。淡梅倒也未有不快,毕竟只是自己灵光一闪想到的,行不行还真没底。于是拂开了他还摸自己脸的手,正色道:&ldo;你可听说过两军jiāo战之时,路上泥盒里飞出鸽子?&rdo;
徐进嵘见她神色严肃,瞧了倒觉着有趣,也想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什么,便歇了调笑的心思,摇头道:&ldo;未曾。&rdo;
淡梅见他不知,便隐去了作战双方的名头,只是道:&ldo;我从前在古书上偶然读了个典故,倒也有趣,故而记住了。说古时南北两国jiāo战于边境,那北人堪察地形,晓得了一个伏击的绝佳之地,只附近并无适合遁形埋伏之处,便预先在路上放置了许多只在四角留了气孔的封闭泥盒子,然后佯败,将南兵将引入伏击之地。南人见了路边泥盒,大惑不解,且听里面似有跃动之声,那将军便命士兵拍开泥盒,装在里面的群鸽便一惊冲天而飞。于是北人便晓得南人正经过此处,得到了伏击的信号,万千伏兵从预先埋伏的各处一起涌了过来,将南人压在谷底,此役南人大败,北人获了全胜……&rdo;
徐进嵘起先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手也是在她身上不大老实,待听到最后,手掌已是猛地一拍chuáng榻,倒是吓了淡梅一跳,只听他赞道:&ldo;妙啊!猎奇之心,人皆有之。路上见了这般的东西,谁人又能忍得住不去拍开看个究竟?便是怀疑,也不过怀疑里面是些暗箭弩簇之类的机关,只道小心防备了便是,哪里会想到竟是传讯的飞鸽,真当是想拦也拦不住了……&rdo;
徐进嵘说到一半,突然闭口不语,只是凝望了淡梅片刻,见她面带笑容地望着自己不语,猛地圆睁了双眼,一下已是从她身上跳着坐了起来。
&ldo;我晓得了!你的意思便是在那乌琅可能潜逃的路口都放上这种关了信鸽的泥盒,然后引诱他出来。只要他和你这典故里的南人一般,禁不住好奇拍开了泥盒,那时便一切都好办了。妙,太妙了!&rdo;
徐进嵘嘴里说着妙,已是飞快地卷了帐子便翻身下榻,匆忙穿起了衣裳。
淡梅急忙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掀开了帐子,看着不解道:&ldo;你这是要做什么?&rdo;
徐进嵘三两下便穿好了衣裳,见她帐子里探出个头来,便道:&ldo;你自管睡吧。我要立时赶回大营里去好生谋划下。&rdo;
淡梅这才恍然,见他竟也是个说风便是雨的xg子,回来连被窝都未捂热便又要走了,没奈何只得道:&ldo;外面还下着雨,方才见你回来半身都湿透了,回去路上小心着些,在那里吃饭睡觉的也都要顾好自己,莫一忙起来就不知道停歇。&rdo;
徐进嵘本已是到门口了,听她这般吩咐自己,站住了脚回头看了她一眼,几步走了回来,按了她躺回去,扯了chun被给盖到了她脖颈,这才笑道:&ldo;我晓得了。你如今都还在长身子,我不在家时你也要多吃多喝着些,莫等我回来觉着瘦了一圈,那时就有你好看了。&rdo;说着俯身往她额头匆匆亲了下,已是大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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