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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雷特茜小姐（第1页）

外面穿来卖报小童的吆喝声。

“号外，号外，昨日王大善人在龙宫大厦宴会上坠楼身亡，据称是黑白无常所为！”

“黑白无常再度出手，残害白鲸市爱国企业家，视王法于无物，疑似与大洋国等境外势力有所勾结。”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快来一份南蟹小报吧。”

黑白无常，阿良眼光略带不舍地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抬起头，默默寻思着这个近年来流传在白鲸市的都市传说，一位传说中在黑夜里神出鬼没，打击罪犯，惩戒恶徒的侠义之士。传说他身手敏捷，十几个枪手都奈他不住，他亦人亦鬼，是刀剑无法贯穿的复仇恶灵，会用可怕的力量吸食灵魂，在他手下毙命的帮派头目、屠夫工头数不胜数……

但这些都跟阿良这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阿良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的，阿良家里开了个小型的魔导制剂合成厂，因此家有余资，来白鲸市上大学，安逸闲暇的大学生活，直到遇上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为止。

这场危机的确切缘由当下的人们很难明白，也许是因为6年前那个夜晚股市大崩盘，大概是之后那场沸沸扬扬的国际贸易大战，亦或者是那场为了收复天华自古以来便拥有的领土而发动的战争……

无论如何，现在人们大概都知道，自己是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之中了。

没来由的，好端端的，在这个全民投股的黄金时代过后，人们手上持有的股票突然暴跌，股值凭空蒸发；楼市崩盘，全国各地遍布着无人居住的鬼城，买不起房子的人大批大批地流浪在街头；物价走低缓慢，终究没赶在人们的收入彻底跌破生存收入前降下来；红旗币越发越多，但似乎除了让物价回升一下让人更买不起东西外也没做到什么——听说在以前这样的时代人们上街买东西要带着一大捆的钞票只为买一块面包，好在由于魔导信息金融技术的发展，人们已经不用扛着一大袋钞票了。

阿良收到家里消息，父亲的魔导制剂合成厂倒闭了，他更是不知所踪，从此他的白鲸市大学生涯开始变为勤工俭学模式，最开始阿良在一家面馆当服务员，那时还是暑假工形式，后来面馆遇到困难，不招暑假工了，阿良又去工厂的流水线上做铁皮罐头，而他身为住校学生自然图个方便，相对包住宿的工友条件更优渥些……

再后来发生的三件事形成了阿良现在的状况。

一、有一天，阿良从流水线完工回校的路上，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突然冒出几个蒙面人，把垃圾桶扣他头上，一棍子打断了他的手腕，留下他一个人在地上哀嚎扬长而去，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二、第二天罐头工厂的老板看见手上带伤的阿良时，毫不犹豫地把他炒了。

三、又过了一段时间，阿良的学校倒闭了。

“真是多灾多难啊。”

阿良拿出自己的信用卡，寻思着里面存款数额，寻思是不是要趁着通货膨胀愈发严峻的时候多借几笔款子来逍遥一下，再想到上个月以来的各种事情，阿良翻阅着书本，打量自己缠满绷带的左手，若有所思，颇有些感慨。

现在阿良的工作是在这家旅馆楼下附属的图书馆里当图书管理员，没多少薪酬，但包吃包住，平日里管理图书摆放，有的时候兼职一下代笔。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像旅馆图书馆之类的地方都收留了大量无家可归的人，有些人有点余钱要求寄书信之类的，就由阿良代笔。

“亲爱的安娜小姐……”虽说是在天华国，这家旅馆的老板是个外国人，大概在外国人之中也比较有名气吧，相对其他地方更能考验一下阿良的外语水平，“你还好吗……”

写完一封纯粹由大洋国文字构成的信件后，就是邮票了，这位大洋彼岸的外国宿客付完邮资，阿良取出一版邮票，聚精会神，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不是标准的拆信刀，是一把一看就有些年代的小匕首，缠着很老的布条，刀柄口有一个很简陋、已经褪色了的红星标志，好在还算锋利。

咯啦。

在小心翼翼地将整张邮票割下来粘上去交给宿客后，阿良不禁有点感叹，要是有更方便地剪下邮票的方式就好啦，可是，邮票就是这样，除了用刀割和剪刀剪，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正当阿良思考的时候，突然后门被打开，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映入了阿良的眼角，吸引了阿良的注意力。

阿良一开始以为是房东薇欧拉夫人，这位来自大洋彼岸卡拉尔大陆条顿帝国的小姐因为自己国家发生的内战而逃离了条顿，来到天华，并和一位当地的一位知名大善人结婚——在天华所有的知名老板差不多都有大善人的称号，王大善人、刘大善人、邓大善人，而薇欧拉夫人的丈夫林有德林大善人似乎还有些什么金钱皇帝啊、金融魔术师之类的称号，有的报纸还称他为大善人中的大善人，反正阿良不认识就对了……

“早上好，雷特茜小姐。”阿良用半生的条顿语对雷特茜小姐打招呼。

“嗯，你好。”注意到招呼的雷特茜小姐侧首看过来，颔首致意。

雷特茜小姐的头发是粟色的，在清晨缕缕阳光下，让人想到巧克力的质感，她穿着墨绿的洋装，站姿永远笔挺，却不同与一般小姐的端庄——相对优雅，雷特茜小姐更为严肃，好像她的举止都与其他小姐无二，但每次看到她昂首挺胸地站立时，阿良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小学初中时罚他站抽手掌心的老师，进而心生一股胆怯，无论多么繁琐华丽的洋装也无法阻止他的这种异样感了。

打个招呼，便没什么了，阿良在前台工作，雷特茜从他身边走过，每一步接近的声响增加量都符合一个没有多余条件的单次递增公式，这个公式符合距离，也符合力度，听着踏踏的声音，哪怕是阿良也不禁为异性所吸引过去，看着她的背影，却突然发现，她巧克力般丝滑的粟色长发披挞而下，以前望她背影经常见到的漂亮发卡居然不见了。

说起来，不仅是发卡，连这件洋装不知不觉也少了不少缀饰，变得更朴素简单了。

雷特茜取了一本书，走回来，交给阿良登记。

阿良看了一眼书名，是一本条顿文写的《整体战》，旅馆的主人薇欧拉夫人是条顿人，故此图书馆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条顿书。

“你今天看起来比平时不一样。”雷特茜小姐只会说家乡的条顿语，在这生活，除了一些同样是条顿帝国来的外国人，就只有会些条顿话的阿良能跟她交流了。

“如果你是说我的头发话，我已经把发卡典当掉了。”她头都没抬，半不搭理地回应，一听就知道对方其意何指，一言即出，让人哑口，大概是对这些含糊的言辞没耐心吧，指节轻轻敲打桌子，“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麻烦您快点。”

“好了。”阿良用缠着绷带的手压住账面，进行图书登记，还好当初袭击他的那些蒙面人没搞他右手，不然他连图书管理员都当不成了。

“谢谢。”雷特茜接过《整体战》，看似毫无耐心地直接转身回去，“另外，阿良先生，你的手好些了吗？”

阿良点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绑了石膏，用点药，这几天就能好吧。”

“挺好。”雷特茜继续走向前，小心跨过地上许多无可依靠，睡着的人们的身体、大腿，见没有空位了，便找了张正面【张大善人昨日身死】、反面【林大善人在天华立法院呼吁多项改善劳工待遇、以工代赈提案，让劳工觉得自己更有尊严感、奉献感】的报纸垫在楼梯台阶上，坐下静静翻阅手中的《整体战》。

雷特茜是条顿人，跟这里的房东薇欧拉夫人一样，条顿内战已经结束了，条顿皇帝粉碎了叛乱，正在国内大肆清扫叛党残余，雷特茜大概是为了避条顿帝国境内的风波才远到天华而来的，正像许多在薇欧拉夫人这里避风头的条顿外国人一样。阿良想，但他们大概不会想到一到天华就遇到这么一茬吧。

雷特茜只会说条顿话，阿良这个本地人尚且如此艰难地找到一份工作，雷特茜便更不用说了，天华在通胀，条顿也在通胀，到现在为止雷特茜典当了她许多值钱或不值钱的东西，再这么下去，雷特茜要是还找不到工作的话，恐怕只有期待房东夫人和他老公林大善人的接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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