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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地写了几句算作给沈成君战报的回复,苏晏想了想,还是拆开另一个信封。他没有看落款,以为是朝廷里寄来的,看了几行才意识到‐‐
这是封家书。
苏晏读信的时间比看战报还要长,看得也细致得多,他反反复复地把那又轻又薄的两张纸上的黑字揉碎了嚼烂了,总算提取出了一个让他心跳飞快的消息。
&ldo;绒娘和珩儿母子平安。&rdo;苏晏想,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翘,&ldo;我当爹了?&rdo;
虽说几个月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消息白纸黑字地递到了他眼皮底下时,苏晏仍旧颇为兴奋。他又把那家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信是曹夫人写的,小心翼翼地遣词,最后委婉地在结尾处提:&ldo;过年若是不忙,就回家吃个饭?&rdo;
方才的一点点兴奋即刻被浇灭,苏晏两边为难,最终决定暂时不回信了。
他想找个人分享,不顾外面漫天大雪,披了件外袍就冲了出去。
巡夜的士兵五人一组在各个军帐中穿行,广武城大营四处都是点点火光,雪花飘落在地上,转瞬就黏成一片成了泥泞,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ldo;雁南‐‐!&rdo;苏晏一把掀开雁南度的军帐,刚要告诉他自己的喜事,在看见帐中多出来的人之后拐了个弯,声音变调,&ldo;……这是谁?&rdo;
帐中燃着火盆,雁南度站在当中,旁边却坐了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穿得活像是披麻戴孝,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连火光的暖意都不能烧掉他冷冰冰的外壳一般。
雁南度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慌忙挡在了那年轻男子的前面:&ldo;小侯爷!&rdo;
苏晏眉心那条沟壑蓦地加深了些,他沉声道:&ldo;军中何时能随意出入了,纵然是你的故交也要跟我先打声招呼‐‐让开!&rdo;
雁南度让也不是,不让又不是,尴尬地把自己杵在原地,站成了根人形柱子。苏晏与他对峙,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而身后这人本是为自己来的,也得护着守着,以免发生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
他尚在纠结如何是好,身后那白衣青年却开了口:&ldo;雁掌门,不碍事,我又不是探子。&rdo;
&ldo;你是?&rdo;苏晏接话道。
那白衣人动也不动,只抬头望向苏晏。他五官清秀堪比女子,但因为轮廓分明,气质过分冷淡,让人根本忽略了那对于男子而言过分昳丽的相貌。
&ldo;在下齐宣,滁州人士,贸然前来是受雁南的门人所托送一本刀谱。这位想必就是骁骑卫的主帅苏晏了?江湖中事,小侯爷不必过于放在心上。&rdo;他说话的语调、速度都平淡得很,客气而疏离。
苏晏从这番话中没听出不妥,出鞘三寸的剑重新归位,道:&ldo;既然都是误会,雁南,你在慌什么?&rdo;
&ldo;因为在下姓齐,雁掌门怕侯爷多问吧。&rdo;齐宣不紧不慢道。
没头没脑的,苏晏刚想问姓齐怎么了,忽地记起了一个人‐‐
他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讲南梁萧氏如何起家,当中有两个人十分关键。
一人叫徐天罡,他力排众议一手创办了暗卫,后来又蛰伏在江湖多年,替萧永行明里暗里解决了无数威胁;另一人……运筹帷幄之中,靠一手如有神助的排兵布阵,使萧永行在诸侯割据中立于不败之地,而后萧永行称帝,大家都以为这人会被他任为丞相,哪知他却突然辞行,而后隐居在了豫章宣城。
骁骑卫后来的排兵之法不少都是从那人手中学来的,阴阳四合,五行八卦,被那人用到了登峰造极。此人名姓在多年的口口相传中逐渐消磨了,惟独骁骑卫中提起他,时常称他是……齐军师。
苏晏想:&ldo;不会这么巧吧?&rdo;
他面上精彩纷呈的神色被齐宣看了个彻底,齐宣站起,拢了拢衣袖:&ldo;祖上立过规矩,齐家人不许再与朝廷有染。本也不是为朝廷之事而来,东西已然送到,今日在下就先告辞了。不过在下见小侯爷似有心事郁结,想必很是烦恼。以后得了空,可以来滁州坐坐,那里山水秀美,包你一解千愁。&rdo;
齐宣说完,又向雁南度微微颔首示意,旋即走向账外,拿起了靠在角落的一把伞。
军帐一经掀开,风雪立刻飘了进来,苏晏被那西北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伸手挡了一下。而他放下手时,齐宣已经不在了。
苏晏几步跑上前,军帐外只留下一行脚印,很快也被雪掩盖。
他回首,见雁南度正不着痕迹地往床铺蹭,冷声道:&ldo;站住,解释清楚。&rdo;
&ldo;解释不清啊小侯爷……&rdo;雁南度喃喃道,他冥思苦想,妄图从一团乱麻中捋出个线头,放弃一般颓丧地继续说道,&ldo;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事。我当初离开门派,是师父所说,大丈夫立于天地,国之将颓,无人能独善其身。他要我下山,找一个人。我找了这么久没有音讯,师父仙逝,门中弟子送来了他的刀谱‐‐你听得明白吗?&rdo;
这好似是另一个世界的言语,苏晏似懂非懂地点头:&ldo;大致知道了……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只是以后若是还有故友来军中,至少打声招呼。&rdo;
雁南度顺着这句话想了些别的:&ldo;好似过些时日,的确还有个人要回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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