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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朱秀才醒来,觉得这个梦可笑;回想了一下,随即丢开。哪知过了几天又梦见这个邻居,苦口相劝,谆谆叮嘱,一定要带最好的砚台。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朱秀才推醒老伴,说起经过;他的妻子倒也是豁达明快的性情,便说:&ldo;管他呢!你就不妨去试一试。考不上,科场里是怎么个景致,也开开眼界。何况八月里的西湖,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你何妨也逛一逛。&rdo;

&ldo;这倒可行!&rdo;朱秀才动了游兴,&ldo;这样,你陪我去;我进场&lso;观光&rso;,你就到三天竺去烧香。&rdo;

秀才娘子笑了:&ldo;哪有个带了老婆去赶考的?&rdo;

话虽如此,秀才婆子还是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检点考篮,定船做路菜;一应齐备,老夫妻双双从湖州到省城去赶考烧香。

到了八月初八进场,秀才娘子亲手将考篮又检查了一遍;当然,最要紧的是那方&ldo;最好的砚台&rdo;。

这方砚台,不是有名的端砚,颜色发黄,质地坚实细致,极其发墨;是朱秀才祖传下来的,看过的人都说好,却不知是何名目?形制异常朴实;无款无铭,而长有一尺二,宽有八寸,厚达寸许,秤秤总有十斤重。朱秀才带了这么一块狼犭亢的砚台进场,见到的举子无不当做笑话在讲。

朱秀才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因而文思越加迟钝;磨得一砚好墨,却只是搁笔相对,从一早想到日色偏西,草稿上还只是疏疏落落,三两行文字。

就在他死了心,打算弄饭吃过;好好打个盹,缴白卷赶第一次启闱出场的当儿,夕阳影里走来一位银髯老者,到得朱秀才号舍前面站住了;眼睛盯在那方砚台上。

朱秀才心里宽慰了些,自觉五十来岁应乡试,愧对后生,不道还有年迈如此的人;便即招呼:&ldo;尊驾贵姓!&rdo;

&ldo;敝姓吴。&rdo;

两个人互通了姓名奇+書網,朱秀才又问:&ldo;尊驾高寿?&rdo;

&ldo;七十七。&rdo;吴老者扳着手指数了一下:&ldo;从十七岁起,连恩科在内,这里我来过二十四回了。&rdo;

&ldo;龙头属老成!&rdo;朱秀才安慰他说,&ldo;这番必是高中了。&rdo;

&ldo;难说得很。&lso;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rso;,科场里真的有鬼。&rdo;吴老者说,&ldo;我是不服气,每隔三年要来吃一次苦头。小孙是我亲自督课的,上科已点了翰林;我倒不相信连一榜都巴结不上。&rdo;

听这一说,朱秀才不免惭愧;原来以为他连考二十三回,名落孙山,必是跟自己一样,肚子里要&ldo;火烛小心&rdo;,谁知他能教出一名翰林来,可知笔下来得。

&ldo;然则,倒要请教!&rdo;朱秀才改口了,&ldo;老丈又何致于白吃二十三回苦?&rdo;

&ldo;我说过,科场里有鬼。&rdo;说着,将头低了下去,细细欣赏着那方砚台,好久才问:&ldo;请问老弟台,这一砚墨,是什么时候磨的?&rdo;

&ldo;中午。&rdo;

&ldo;中午到此刻,墨汁犹在?&rdo;吴老者惊异地说,&ldo;我倒要仔细看看。&rdo;

于是摩挲鉴赏,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念念有词,看上去是颇为困惑的样子。

&ldo;吾知之矣!吾知之矣!&rdo;突然间吴老者兴奋地喊着;然后问说:&ldo;老弟台,这方砚台,得自何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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