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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周夫人笑得漫不经心：&ldo;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还能不死吗？&rdo;

谢晟神情黯淡下去：&ldo;你还有什么心愿？&rdo;

周夫人美目流转，露出惊讶之色：&ldo;晟儿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我有什么心愿你还会帮我实现？&rdo;

谢晟道：&ldo;不妨说来听听。&rdo;

&ldo;这样啊，&rdo;周夫人笑意盈盈，仿佛抵在喉头能要她命的马鞭不存在般，悠悠道，&ldo;我想要你父亲的命，晟儿愿意给我吗？&rdo;

谢晟目光一闪，没有说话。谢渊却勃然大怒，手微微一动，马鞭扬起就要抽出去。蓦地，他的腕上多了一只冰凉的手，虽然只是轻轻搭住他，他却感到仿佛有千钧之重。

&ldo;父亲，周夫人还杀不得。&rdo;少年的声音响起，兀自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依然从容优雅，又带着隐隐的压迫。

&ldo;大郎！&rdo;许老太太被他气得一个倒仰，不由抬高了声音。自己的孙子是中了这个女人的迷魂药了吗，都被她害成这样了，还在为她求情。

谢渊也被他气得发昏，但想到刚刚长子的威胁，又没法忽视他，咬牙道，&ldo;为什么杀不得？&rdo;

谢晟道：&ldo;周家舅舅刚升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赵王殿下有意拉拢他。&rdo;文选司员外郎虽然只是从五品，官职不大，却可以参与文官选官事宜，是个十分重要的位置。吏部一向是太子的势力范围，赵王插手不进，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人选，自然会着意拉拢。周夫人在娘家一向受宠，如果这会儿突然身亡，只怕周家不会干休。而周夫人所犯的事是根本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靖侯府虽然表面上要避嫌，与赵王保持距离，可毕竟赵王的母妃出身靖侯府，打断骨头连着筋，靖侯府天然就是赵王的势力范围，赵王的意愿当然不能不顾。

谢渊果然不敢得罪赵王，犹豫起来。

谢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夫人，眸色越发幽暗：&ldo;她一心求个痛快，父亲何必让她如愿？&rdo;

闻言，谢渊心中一突，惊疑不定地看了儿子一眼。少年满身血污，因疼痛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一片漆黑，看不出情绪如何，连声音都显得刻板无比，听不出任何起伏。

周夫人斜睨谢晟一眼，吃吃笑道：&ldo;晟儿居然还肯帮我说话，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不过，&rdo;她笑容微敛，嘲讽地看向谢渊道&ldo;谢侯爷，养虎为患，你可千万想清楚了，不要后悔。&rdo;

谢渊正要开口，谢晟语气温和地开口道：&ldo;父亲他自然不会后悔，对吗？&rdo;

谢渊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在谢晟平静的逼视下硬是咽下了那口气。&ldo;来人！&rdo;他忽地提高声音吩咐道。片刻后，门打开，几个健妇鱼贯走了进来，肃手恭立。

谢渊道：&ldo;夫人病了，送她回内室休息，任何人不得探视。&rdo;这就是要暂时放过周夫人，软禁她的意思了。健妇们应了一声，立刻有两人上前要挟持周夫人的双臂。

&ldo;退下！&rdo;周夫人冷冷斥道，健妇被她气势所迫，一时竟不敢上前。她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ldo;我自己走。&rdo;随即回头看向谢渊，嗤笑道，&ldo;侯爷，你可千万保重，别气坏了身子，就享不到儿子的福气了。&rdo;她已经在父子之间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终有一日，这刺会刺破父子之间那层岌岌可危的亲情壁障，在两人的心间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谢渊颊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闭上眼不再看她，迅速挥了挥手。健妇们立刻挨近周夫人，周夫人目光环视一圈，落到鱼郎面上时微微一顿，又迅速移开。一切皆在算中，唯有这个孩子，且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她不再多说，举步往自己的内室而去，只觉身后一直有一道幽暗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许老太太跌足道：&ldo;渊儿，你怎可放过……&rdo;

谢渊疲惫地挥了挥手：&ldo;娘，您不用再说了。&rdo;他要再想想，想想该怎么办。他茫然的目光落到面无表情、目色幽暗的嫡长子面上，心底涌上深深的无力感：他精心教养，悉心培育的嫡长子，彻底被周氏毁了，即使他能把这次的事粉饰过去，他的长子也再不会是那个光风霁月的玉郎君。而他们父子间的裂痕，永难愈合。

自己当年一念之差、色迷心窍，不光害了裴家郎君，害了周氏，也害了自己，害了晟儿。

&ldo;大郎……&rdo;他望着长子，听到长子在耳边说出那一句威胁时，震惊与痛心的感觉还残留在心中。他做梦都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最为重视最是疼爱的嫡长子胁迫。

&ldo;孩儿自会去祠堂下跪，向列祖列宗请罪。但怎么封锁消息，还请父亲多费心了。&rdo;谢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若有所指地看向自好戏开场，就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鱼郎。

&ldo;五郎……&rdo;谢渊似乎这才想起一直在场的嫡幼子，目光不由复杂起来。看着七岁幼子黑白分明，天真懵懂的眼睛，他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周夫人将所有的一切不堪都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这个年幼的孩子旁听了他以及这个家所有的丑陋。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幼子，孩子却忽然身子晃了晃，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喃喃道：&ldo;爹爹，我身上好疼。&rdo;一下子倒了下去。

谢渊接住鱼郎，满脸愕然：他这是怎么了？

鱼郎的寝室内一片紧张气氛，小小的孩童趴着床上，闭着眼，无意识地发出呓语。原本雪白可爱的面容上绯红一片，额角上不停地有冷汗冒出，在旁边服侍的雀儿一刻不停地绞了冷帕子为他擦拭。

老大夫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先掀开鱼郎背上的衣物，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小家伙原本雪白光滑的背上纵横交错着五六道可怖的鞭伤，鞭痕乌青隆起，一看就是几日前的旧伤。有几处已经破皮，渗出暗红的鲜血，惨不忍睹。

在路上，请他过来的家丁已经大致告诉了他鱼郎的情况，可他也是揭开衣物才知道情况竟会如此严重。听说已经上过药，可大概是药并不对症，伤势没有任何的减轻。

老大夫不敢怠慢，先从药箱翻出伤药让小丫鬟帮着上药，自己伸出三指搭在小家伙脉上，又探了探额头，看了下舌苔。这才开始下笔写方子。

许老太太问了问情况，知道鱼郎是因为鞭伤没有得到好的照料引起伤口反应，导致高烧，不由忧心忡忡。周氏实在太狠心，对着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都能下这样的狠手。她在看到孩子背上的鞭伤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原本因着这孩子是周氏生的，又听到了一切，怎么都得想法子把他的口封住。可他这一病，露出身上的鞭伤，老太太顿时想起来，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虽是周氏的亲子，却从小受到冷待，与周氏一点儿也不亲近。

罢了罢了，到底是她的亲孙子，平时也是个脾气软和，可人疼的。许老太太的心不由软了几分。

当下她谢过大夫，嘱咐丫鬟婆子们按方子去抓药煎药。自己到底年纪大了，打熬不住，见鱼郎迷迷糊糊灌下一碗药后睡得逐渐安稳，她也不回荣恩堂了，让人收拾了一处厢房睡下。

等到一切静寂下来，连守夜的丫鬟都熬不住睡了过去，趴睡在床上的&ldo;鱼郎&rdo;脑中忽然响起小小的声音：&ldo;念念，念念，你没事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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