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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这黑暗中不知爬了多久,终于在前方看到隐隐的亮光,顾勋望见前面的泥土有松动的迹象,连忙掏出匕首去挖,终于那亮光越来越明显,已经可以看到头顶闪烁的星光。
顾勋朝上探出身来,才发现他们正身在院墙外的一口干涸的浅井里,他连忙爬了上去,又伸手将玉面罗刹拉了上来,两人脸上、身上都被烟熏得黝黑,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也总算是死里逃生,捡回了性命。
玉面罗刹一头倒在地上,仰面对着朗月清风,竟觉得亲切无比。他大口喘着粗气,歇息了许久,才开口道:“为什么要救我?”
顾勋正坐在一旁调整气息,只淡淡回道:“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把你平安送回去。”玉面罗刹不屑地笑了一声,却第一次没有说出讽刺之语,黝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更外晶亮。顾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灰,竟真得不再多问一句,大步朝前走去。突然,他听见身后的玉面罗刹以束声传音道:“你要得东西在关西坊大舆巷的盛记当铺里,典当人叫钱羽。”
盛记典当行内,老板正准备关门,突然有一人走入,拿出几锭银子道:“我要赎钱羽放在你这里的东西。”老板看得眼睛发直,连忙查了查账薄,又从后堂拿来一个檀木方盒。那人收起木盒,脚步不停地朝街上走去,直至拐入一条巷内,小心往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跟踪,才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顾勋望着桌上已经打开的檀木方盒,里面放着一个极为普通的玉扳指,无论是看品相还是水头都值不得几个钱。张冲在旁纳闷道:“这样东西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要令刘子澄如此紧张地非找回不可。”
顾勋看了一刻,突然抬手将盒子狠狠摔在了地上,那木盒“砰”地一声摔成了两半,自夹层里掉出一卷黄色的绸绢,张冲忙捡起细看,顿时大惊失色地转向顾勋。顾勋接过望了一眼,也立即变了颜色,随后将那绸绢握紧,冷笑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做的勾当!”
张冲面露喜色道:“恭喜大人,有了此物,便不愁他们不败。”
顾勋将手中绸绢再度展开,一字一句仔细观看,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紧绷了许多日的身子,终于慢慢松懈下来。
李府佛堂内,一人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突如其来的夜风,吹散了满室的檀香。李元甫正手持佛珠,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此时只睁开眼看了来人一眼,又垂目下来将经书诵完。那人见他如此模样,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恨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拜佛,只怕明日一过,你我就都要去见阎王了!”
李元甫这才缓缓放下佛珠,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坐下道:“深更半夜跑到我府上来,刘公公今日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刘子澄狠狠瞪着他道:“我得到消息,顾勋自请明日早朝时上殿面圣,说有要事请奏。这个顾勋果然不简单,在陛下面前步步紧逼,故意激得我不得不毁掉密室,再趁机跟踪我的人,居然从里面带了个人出来。我怀疑那样东西已经在他手上,现在的形势对你我大大不利,今晚不商量出个对策,难道明日上朝时坐以待毙吗!”
李元甫摇了摇头,道:“刘公公觉得当初我为何要推荐顾勋来查此案。”他顿了顿,双目中突然射出精光,道:“顾勋他如果查不出,顶多被判个渎职之罪,但是他执意找出真相,便是为自己寻了一条死路。”
刘子澄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一脸不解地望着他,李元甫慢条斯理地道:“刘公公当差多年,还摸清没当今上的性子吗?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今上的意愿如何,圣意就是真相!”
李元甫见他还未开窍,只得贴耳过去,小声道:“你难道忘了,景元初年那件事吗?圣上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
刘子澄略一思索,顿时双目泛光,含笑拊掌道:“李兄这个陷阱实在设得够毒,明日顾勋只要上朝,左右都是个死,妙极妙极!”
李元甫也扬起嘴角,起身朝佛像一拜,在心中暗道:“顾勋啊顾勋,谁叫你非要和我作对。当年连你的老师都未曾斗赢我,你真以为你能有这个本事吗?这些年我是如何把你扶上去,就会如何将你拉下来,还要让你……万劫不复!”
☆、
卯时更鼓声响起,柔和的晨光从灰白的天际中倾泻而出,街上还笼着轻纱般的白色薄雾。街边的屋顶上几缕炊烟冉冉升起,炊烟之下的灶台边,薛玥正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继续熬着一锅粥。
她见锅内的白粥已经咕噜噜冒起小泡,便调了点猪油及盐粒下锅,又切了些碎菜叶一并放入,蹲下身将火拨得小了一些,在锅上盖上一个大盖子慢慢熬煮。
此时空气中传来的清甜味道,薛玥扬起唇角,连忙转向另一个灶台,揭开蒸屉的盖子,只见雾气腾腾的屉内,十几个黄里透红的红豆杏仁糕已经蒸得软糯得当,散发出扑鼻的香气。
清晨的朝露,和着食物的香味回荡在灶房内,令薛玥心中十分雀跃,昨晚玉面罗刹终于回了家,虽然脸色极差,身上也带了伤,但总算是没有什么大碍。她提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便想着今天一大早起来给他做顿好吃的,让他补补身子。所以天还未亮她就在灶房忙碌起来,眼看着杏仁糕出炉,白粥也快要煮好,薛玥便欢喜地跑去叫玉面罗刹起床。
她一路小跑来到玉面罗刹门前,谁知连敲了好几下房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她莫名有些担忧起来,连忙扯着嗓子又叫了几声:“叶大哥!你在里面吗?”门内却仍是没有回应,薛玥顿时心跳加速,连忙将门踹开,焦急地冲了进去。谁知道,房内收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闯入痕迹,玉面罗刹的床边放着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到:“有要事出门几日,不必担心我。”薛玥仔细看了看,确认这是玉面罗刹的笔迹,只是他伤还未愈,不好好在家休养,一大早哪里跑到哪里去了。
薛玥一边埋怨这人太过任意妄为,一边泛起了嘀咕,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听玉面罗刹说起昨日从地牢里逃脱之事,可谓九死一生十分惊险,他既然大难不死,今日必定是去赶着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或者去见一个极为重要之人,莫非……她连忙好奇地打开他的柜子翻找,果然不见了那件绣了花纹的衣袍,薛玥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觉得这些日子,总算有一件开心的事了。
她突然想起火上还炖着粥,本来想叫了玉面罗刹就去端粥,谁知被这变故一耽搁,想必那粥已经煮糊了,她心中暗叫不妙,连忙一路小跑冲到灶台旁边,却发现火已经被熄了,那锅粥好好地放在台上,旁边竟然还多了个小碗,乘了一碗粥出来。她惊讶万分,歪着头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她突然回想起刚才在院内一直都有着的奇怪感觉,心中生出个大胆的猜测,这猜测弄得她心跳有些加速,于是暗自下了决定,对着窗外惨叫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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