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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为他倒水,问:“你刚过完春节就往外跑,父母不抗议吗?”
“抗议了,没用,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他们身体好吗?”
“很好,谢谢。你爸爸妈妈呢,也好吗?”莫清朗很自然地问出这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电话适时响起,莫清朗正要暗暗感激它解了围,却见春雪突然变色,如惊弓之鸟紧张地盯着电话,微微向沙发中蜷缩。电话响了三四声,春雪没有接听的趋势。铃声持续着,她醒悟,笑了笑,想掩饰尴尬,边走向电话边说:“可能打错了。”
还没有接,也没有看见来电,怎么就猜测打错了?
春雪扫一眼来电号码,神情古怪地拿起电话,电话在同一刻断了。她的动停顿刹那,过了一会儿放下话筒,转过身,看见莫清朗就站在身后,吃了一惊,笑了笑,匆匆说句“断了”,继而走进厨房。
号码前两位是07,湖北的长途。莫清朗担忧地跟进去,见她打开冰箱门正在翻东西,从上找到下,又从下找到上,把每样东西都拿起来看。
“春雪。”
春雪的脑袋几乎扎进冰箱,说:“我有点饿了。吃元宵不吃?”春雪抽出那袋元宵,深深低着头,让长发垂在面前,迅速地站起来走到炉灶旁。电话再次响起。春雪迅速回过头,眼睛微微发红。
莫清朗突然怒不可遏,快步走到客厅。还是那个号码!他抄起话筒,声音阴沉,问:“喂,你找哪位?”
电话另一端传来稚嫩的童音,怯怯地说:“你好。”
莫清朗愣住了,后面的春雪抢过话筒,说:“你好,我是春雪。……啊,是你,过年好……谢谢。……是的,我很好……”春雪的态度忽然变得非常亲热,笑得很开心。
结束通话,春雪神情骤然放松,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像刚刚打完仗。清朗倒一杯热水,递给她。
“谢谢。”春雪沉默良久,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别说了,我知道。”
春雪疑惑地抬眼看他,很快又低下头,说:“你看出来了。是啊,过年他们也不在家,确实奇怪。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我再也没见过妈妈。我爸是一个军人,九八年的时候他参加抗洪……牺牲在湖北。”她眼睛很红,却心平气和,“刚才那个电话就是从湖北打来的,是他曾经救过的一个小孩。每一年他们都打电话给我拜年,开始的时候是小孩的妈妈,后来是那个孩子。我既怕听这个电话,又盼着接。不是求报恩,我是怕被救的人失去了感恩的心,让我觉得他死得不值。”
莫清朗了解地点点头,说:“你爸爸,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春雪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连忙捂住嘴,怕哭出声音,等那阵哽咽过去,说:“谢谢。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有意说谎。”
莫清朗递上面巾纸,怜惜地摇头。
他的神色让春雪联想她的梦,因为都有同样的温馨感动。她的神情变得端庄宁静,眼中散发出温和的光彩。这个神情莫清朗曾经在初次送她回家的时候见过,这时的春雪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像角落中默默盛开的花,因为沉静,所以更加动人。
莫清朗怕她又想伤心事,故意打算她的思路,问:“想什么呢?什么牌子的元宵,我看看。哦,锦芳的。”
春雪沉吟道:“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春雪眨眨眼睛,说:“忘了。我以前也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可梦中的我说的话和做的事,是我现实中说不出做不到的。比如别人对我说话,在现实中我也许不知如何回答,可梦中就反应很快地回答了,而且说出的话让我即使在清醒时也觉得非常可心,非常合适。但是在现实中,我想不出这种回答,就算告诉了我答案,要我照搬这个回答,我也说不出口,那不符合我的性格。你说多奇怪,我平时想不出来的话,在梦中怎么可能说出来呢?我总觉得梦中的世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梦中的我与现实的我无论背景、性格都完全不同,经历就更不用说了。”
莫清朗说:“我也有类似的梦中经历,在睡梦中做非常复杂的物理题,思路非常清晰,公式极其熟练,梦中每一个字母每一个数字都清清楚楚,细致入微。醒来时忘了具体的题目,但是其复杂程度和大致形式我可以肯定,我不会做。我也没未见过类似的题。我的专业是企业管理,爱好是鉴赏、音乐等等。物理是高中的课程,后来再也没接触过。我不认为是睡眠时一部分曾经激活后来沉睡的脑细胞再次活跃了,因为我肯定那些是我见都没见过的公式。”
春雪说:“要是真的有另一个我多好,过着与我完全不同的精彩人生!”
莫清朗凝视她,问:“你对这个自己不满意吗?”
春雪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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