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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冷夜焰（第1页）

天气越来越冷了，但阳光还是一样的灿烂，不是盛夏那种明亮而灼热的灿烂，而是透着一股冷静，都不用感受温度，凭肉眼看就看得出来。夏郁也说不出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但她看《甄嬛传》熹妃回宫那一集的时候，一眼判断出这是在冬天的时候拍的，那阳光过分冷冽。

周一的早自修照例是班会课，班主任朱芳晨抱着棕色的班级记录日志走了进来。朱芳晨长得不算漂亮，常年戴着的红色半边框眼镜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缺乏精神，但开口说话时却平静而有力量，条理清楚且懂得抓住重点，批评学生时也是点到即止从来不让人过分难堪。她是夏郁上高中以来最喜欢的班主任，所以一直都很尊重她，填写教师评价表的时候也会果断地勾上全A。

朱芳晨简单总结了上一周的纪律情况：“上周记纪律总体上还不错，但天气渐冷迟到的同学有所增加，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学生时代我也是早起过来的。但你们以后起不来一定要提前给我发短信请假，不然教导主任直接把你截在大门口咱们脸上都不好看，我也没有理由把你们领回来。还有就是篮球不可以带进教室，每次要打篮球时再去体育器材室取，不要图省事儿带回来，让别的班的同学没有篮球用。”说到这她顿了顿，看了看体育委员陈大头的方向，陈大头没有和她对视，而是心虚地把头低了下去。“下面我说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儿，希望大家都认真听，最近我们学校的门口有部分职高学生出现，经别的同学反应他们主要是勒索低年级学生钱财以及堵截部分女生。希望大家放学时注意安全，遇到这些坏学生也不要与他们纠缠，及时禀报老师。”

听到这个夏郁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班主任一眼，朱芳晨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严肃的表情中有隐隐的担忧。夏郁知道她担心什么，部分女生，其实就是特指漂亮的女生，而像她这样形单影只而且步行回家的漂亮女生，更加容易被骚扰。

晚自修下课，夏郁没有磨蹭，随便收了几本书装进书包就走出了教室。刚下课的几分钟是校园最喧嚣的时候，各种推拉桌凳，吆喝同伴，下楼梯以及推自行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甚是热闹，以往这份热闹让夏郁觉得聒噪，但现在却让她感到安全。

初中的时候她也曾被小混混跟踪过，那几个染着黄毛的不良少年在她晚放学回家的路上跟了一路，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一向对目光敏感的夏郁刚出校门时就知道有人在跟她了。当时小小的夏郁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先发制人，一声大吼吓住了他们，然后连骂带威胁了几句：“跟着我是吃饱了撑的吗？我告诉你我男朋友可是一中的校霸，再不老实有你们好看！”然后趁着那几个混混儿发愣的空大步流星向前走，转过街角后就一路飞奔到家。最后当然没有什么校霸男朋友来摆平这件事，而是爸爸一直接送她放学，直到那几个男生再也没有出现为止。

但现在她长大了，那些混混也长大了，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吓住他们，更不想再麻烦爸爸再来接送自己，她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下，有些问题必须学着自己解决。

跟着自行车流和人流她走出了校园，学校门口是一片开阔的红砖地，红砖地的左右两边各划分出了一小片停车区，前边则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但因为时间已晚马路上现在也没什么车子，每隔一两分钟才会有亮着两个前灯的汽车呼啸而过。出来大门，身边的同学要么钻进停车区亮着灯的汽车――那里有已经早早等待着的他们的家长，要么骑上自行车穿过红砖地然后分流为两个方向――一部分朝着道路左侧，另一部分朝着道路右侧。夏郁有些紧张的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任何可疑的或者奇怪的人。她拉了拉书包带子，右转。

走了几百米人越来越少，骑自行车的也早已把她甩在身后。这条路上行道树长得茂盛，路灯也因为灯罩许久未更换，发出的光有些昏黄。还有几十米就要转弯的时候，她远远看到路口有几个吊儿郎当的正在踢路牙石的男生。她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加快了步伐，低着头紧紧贴着人行道的右边走，她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不要发现她――只要拐过这个弯再走几百米，她家的小区就到了。

她的祈祷没有奏效。刚刚转弯，她的书包带便被粗鲁得向后一拽，拽得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为首那个男生低头嘲弄她：“别走啊，怎么装没看见呢。”夏郁抬起头，看到他胳膊上有道刀疤，脸因为一半隐没在行道树的阴影里而看不太清楚，或者说她并不想看清楚。夏郁心里一慌，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声音的镇定：“你们想干嘛？”男生松开她的书包带子大笑了两声，“也不干嘛，把你的电话号码留下就放你走。”说完便抬手要摸夏郁的脸，夏郁轻巧得侧身躲过去，然后顺势卸了书包从里边取出纸和笔：“我写给你们。”

号码当然是胡诌的。她深深知道被这群人缠上的后果，写完把纸一递就赶快往前走，书包也顾不上拉。

这群混混比她想象中更难缠，拿了电话他们没有走，而是立刻掏出手机对着拨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刀疤男气得要命，挂了电话快跑两步追上夏郁，直接扯她的后领子把她拽到地上，坚硬的地面硌得她屁股生疼，石砖地冰冷的温度从掌心传到心脏。“臭□□！敢骗我。今天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们俩，扒这娘们儿的衣服。”粗俗的大骂声震得夏郁一激灵。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吭声的两个男的撸起袖子的蹲下来。夏郁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飞速思考着应对策略。她该大声呼救吗？可是周围没什么人，有人经过估计也不会理会这桩麻烦事；或者她该配合他们，然后在他们靠过来之后把书包用力甩在他们脸上？虽然最后不一定跑的过他们，总比束手就擒来得好。看起来第二种方案比第一种可行。她微闭了一下眼睛，准备先把书包从胸前挪开。

不过她的计划没有来得及实施，陈飒像一头猎豹一样冲了过来。

他两手一手一个把那两个人用力得薅到地上，然后一拳打在了刀疤男的脸上。“你他妈干什么呢？谁让你们碰她了！”刀疤男刚要发作，抬头看见陈飒的脸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啊飒哥，我们不知道这是你女朋友。”“女朋友？说你妈呢？不是我女朋友你也不能碰！以后离风海一中远一点！滚回你职高的地盘！”说完又狠狠给了他一拳。刀疤男唯唯诺诺：“知道了飒哥，我们没碰她。这不你来了吗。”陈飒脖子上青筋爆起，表情狰狞得可怕：“滚！”刀疤男捂着脸招呼了一下地上的两个男生，三个人朝着道路左边仓皇逃跑了。

夏郁这时已经完全呆在了原地，她甚至忘了站起来，抱着书包瘫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怎么在这？”陈飒蹲下来扶起夏郁，整个人像一头被驯服了的狮子一样瞬间变得温顺起来，甚至还有点害羞：“我要说我刚好经过这儿你也不相信。其实是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有人劫道不放心你，特意过来看看。”

夏郁回过神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大大方方得笑了：“出现得很及时嘛。”

“不算及时，还是害你受伤了，那群王八羔子。”

“害，行走江湖，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陈飒没有应答，而是转头看着她轻轻笑了。

“对了，那几个人好像认识你啊，看到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浩哥原来是职高的，所以打过几次交道。”

“打交道？是打架吧。”夏郁毫不留情得点出真相。

“是。不过他们太弱了，几次就给揍服帖了。”说到这个陈飒的的语气里有点得意。

夏郁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得盯着他：“陈飒，你经常打架吗？”

“以前经常，现在偶尔。不上学能干什么呢，除了打架就是打工。”陈飒同样停下来看着夏郁，语气里有几分自嘲。

“那，能不能以后不要打架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权力这么要求你。但我真的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架了。打架总有输的时候，你手上的疤，还有刚刚那个人胳膊上的疤，这些对身体的损害是不可逆的。也许你们会认为什么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但在我看来，伤痕永远都不会是勋章，它只能证明痛苦曾经存在过而已，我觉得这是对自己极大的不负责任。最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夏郁有些激动，路灯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进了星星。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陈飒说这些，她与陈飒也不过是萍水之交而已，但既然刚刚他保护了自己，她就有劝阻他的必要。本来她想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想起陈飒的爸爸，还是换了说辞。

陈飒也有些惊讶，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而有理有据得劝阻过他，夏郁的要求虽然突兀，但陈飒却能感受到这背后隐藏着的真挚的关心。他弯下腰平视夏郁的眼睛：“好，我答应你。”

“还有，你的书包很可爱。”他指指她书包上那只浅紫色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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