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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他说好，但那指尖轻柔的力量还是落在她脚腕上。长情身不由己，活得很糙的砖瓦结构，遇上柔情似水的鱼，实在令她无所适从。

她垂眼看，渊海君洁白的衣衫像盛开的优钵罗花，长发文丝不乱地覆在肩背，看样子真不像生活在水底的鱼，更像九重天上高洁的仙。他为她穿好鞋，站起来也是温文一笑，&ldo;好了，尊神现在行走，应该会稳妥得多。&rdo;

长情迟迟点头，&ldo;多谢渊海君了。&rdo;

&ldo;尊神叫我云月吧，我本来就是占水为王，没什么好标榜的。&rdo;他负手在前引路，不时回头望她一眼，两两视线对上，他的目光一漾，愈发地柔和清嘉起来，&ldo;我也称呼尊神&lso;长情&rso;如何?尊神不会怪我唐突吧?&rdo;

那倒不会，不过一个称呼罢了。长情道：&ldo;不必拘礼，叫着方便就好。你先前说新娘子是凌波仙?难道是渭河水君么?&rdo;

他摇头，&ldo;渭河水君是正统的神，我等山精水怪怎么配与她结姻!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习惯，但凡修成人形的，都称自己为仙，反正也无人管束。与我成亲的是一条鲤鱼精，我们相识多年了，我刚到渊潭那天，她就发愿要嫁给我。于我来说，成亲是活着必要经历的阶段，只要人合适，成了便成了。&rdo;

他引她走向渊潭深处，那里张灯结彩，除了往来的人奇形怪状，倒和长安城里没什么两样。那些阔嘴小眼的精魅看见云月，纷纷躬身作揖，一个伸脖子吐舌头的凑过来一看，立刻咆哮起来：&ldo;守龙脉的上神来啦，大家快看，这是正宗的神啊!&rdo;

于是那些水族大惊小怪着，把长情围了起来。

&ldo;就是龙首原上那位啊，一年睡到头的那位?&rdo;

&ldo;变成房子的时候看不出来，没想到真人很美……&rdo;

&ldo;看守龙脉的，真身是不是龙啊?&rdo;

长情成了这里的异类，所有人都在围观，但议论之余，他们也向她作揖行礼，&ldo;拜见上神。&rdo;

云月一直含笑看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没有什么会令他应对不及。待那些水族都见过了礼，他才带她往他的府邸去。水下的宫殿是用琉璃和各种异宝堆砌成的，比起陆上的宫阙，更为灵巧和精致。

一重重螺青的鲛绡，在水君抵达之前自动向两掖展开，白衣翩翩的人在珠光下行走，展现出一种稀世的风采。水府大殿里聚集了满堂前来观礼的人，云月把她安顿在上座后，便随侍者进去换礼服了。

长情倒很乐意参加这种盛宴，见证有情人终成眷属，比看庙堂上勾心斗角有趣得多。她端坐着，不时有鱼虾来劝她尝尝水府的佳酿，于是她看看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端起来小小抿了一口。

很快新郎官就从后殿出来了，温润的人，换上了大红的喜服，立刻美得惊世骇俗起来。站在那里，心平气和等着新娘出现，等着婚礼正式开始。

可是吉时慢慢流逝，始终没有见到送嫁的队伍，大堂里的宾客低声私语，云月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焦灼了。

&ldo;引商，&rdo;他唤身边的近侍，&ldo;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rdo;

引商应了，正要出去，门外有人进来，向上作了一揖道：&ldo;小妖奉我家凌波君之命，来给渊海大君传个话。我家主君说，当初年少无知，才与大君私定终身，如今年岁渐长，愈发觉得这桩婚事过于草率了。主君的意思是，可否请大君再通融几日，待我家主君做好准备，再与大君完婚不迟。&rdo;

云月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但他并未开口，边上的引商厉声道：&ldo;婚事是百年前定下的，一百年都没做好准备，这理由未免过于敷衍了。今日五湖四海的亲朋都来了，凌波仙忽然说亲不成了，将我家君上置于何地?&rdo;

那个水族两手一摊，&ldo;小妖只管传话，别的一概不知。大君要是有什么疑问，还是同我家主君面谈为宜。&rdo;嘴里说着，仓惶拱手，&ldo;大君息怒，小妖告退了。&rdo;

赶来贺喜的嘉宾们都面面相觑，长情嘴里的半口酒顾不上品咂，囫囵咽了下去。

看看那位新郎官，如此尴尬的境地，倒也不显得落魄。不过眼睫低垂着，就是这个表情，总让长情觉得他随时会落下泪来。本来她是受邀证婚的，现在婚都结不成了，酒却让她喝了好几口，实在有点对不起渊海君。

她放下夜光杯，打算找个机会告辞，刚站起来，就听见引商唤了她一声：&ldo;上神!&rdo;

长情不明所以，看着他快步到了面前，&ldo;上神与我家君上颇有交情，眼下这局势，还请上神为我君上解围。&rdo;

解围?长情想了想，拍胸脯道：&ldo;我这就去见一见那位凌波仙，劝她回来完成婚礼，你点个认路的人跟我走吧。&rdo;

结果引商好像并不赞同她的建议，他回首看了立在贝母屏风前的渊海君一眼，忽而对她一笑，&ldo;上神于我家君上有救命之恩，既然救了一次，何妨再救一次?喜服是现成的，上神换上就可以了。无论如何先和我家君上拜了堂，应付过这次的难关再说。&rdo;

长情听得直愣神，这机灵抖得，简直出神入化。随便找个人就打算蒙混，她成了填窟窿的了?

她说不行，&ldo;堂不能乱拜，会让人误会的。&rdo;

引商有一颗大多数水族都拥有不起的聪明脑袋，&ldo;婚书即刻就准备好，请上神不必担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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