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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太暗,对视力不好。”贺晋廷说。
陆羽看着书本,没有说话。
寄人篱下,方方面面都会注意,灯光太亮,会影响贺望和贺叔叔休息。
忽的,贺叔叔握住了他的脚腕。
他一惊,下意识想往回缩,却见贺叔叔把他的裤管往上一捋。
露出他微红的膝盖来……
那是他刚才在外面扑摔在地上时磕的。
“痛不?”贺晋廷从瓶子里倒出药油来,在掌心搓。
陆羽赶紧摇摇头,试图把裤子放下去,却被贺晋廷一把按住,并且有药油的热乎乎的手心,按在了膝盖上,慢慢给他揉起来。
暖暖的,烫烫的,空气里散开属于药油特有的味道,有点刺鼻。
陆羽却觉得,这药油不是抹在他膝盖上的,而是抹在了他眼睛里,又呛又辣,眼泪不自觉盈满眼眶。
这是陆羽已经遗忘的味道,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山上疯跑受了伤,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妈妈会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涂药。
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当这一幕重回,重重将他一击,重到将他小小年纪,好不容易多年建立的坚强外壳击得粉碎,重到,许多许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这一刻……
“小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贺晋廷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有个朋友,他从小没有妈妈,爸爸不管他,只有一个妹妹,两人相依为命,跌跌撞撞长大。他很凶狠,因为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妹妹,所以总是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其实他心里很害怕,正因为害怕,才把自己伪装得很强大,无往不利,而拳头,是伪装强大最直接的方式,打架并打赢让人望而生畏最简单的方式,而且赢得越惨烈越让人害怕,于是,他就在这样的伪装里长大,伪装到后来,他都不知道,到底哪样才是怎样的自己。可是,这样的伪装,看起来强大,却又是最脆弱的,外强中干,遇到真正强大的人,特别是坏人,他只能一败涂地,因为,他始终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贺晋廷眼前浮现出那个眼神偏执而阴郁的少年,那个冰冷地看着他,对他说“我不恨你,因为我不认识你,我没有爸爸”的少年,声音微微颤了起来,“自以为很强大的他,一路护着妹妹长大,但妹妹,却在有一天被人狠狠地欺负了,他恨那些欺负他妹妹的人,但他没有别的本领,仍然只有拳头,他把那个人杀了,被警察抓走,面临的法律的审判,很有可能是死刑,而他的妹妹,他最爱的最想保护的妹妹,在知道他可能会被判死刑以后,也自杀了……”
那不是故事,是他扎心虐骨的往事,是他不能承受之痛……
即便隔了一生的时间,他再说起,也是痛不欲生。
陆羽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和抑制不住抖动的喉结,突然伸手,给贺叔叔擦去眼角的泪,而后抱住了贺叔叔。
“小羽,让自己变得强大没有错,我们必须变得强大,强大起来保护妹妹,保护家人,但是,你要记住,拳头是最脆弱最低级的强大。”
“小羽,要做一个锋锐,但永远善良的人。”
这是一场父子间的对话,也是一场男人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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