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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西门和南门都有杨玉的斥侯和骑兵出没，唯有北门有官道通往金城和令居，是城中此时唯一可以出逃的城门。然而北门通粮道，也时而会受到羌人散骑的袭扰。赵将军也绝不可能让城中居民如此出城而去。而守城的兵士和惊惶的居民间如果起了冲突，局势会如伏天的枯木一般，一个火星烧成一片林火。

云歌想出言安抚身边的百姓，冲在前面的人却已经和守城的兵士争执起来，兵器擦碰声也霍霍响起。女人们向北门方向望去，喊说，&ldo;官兵动手了。官兵动手了&ldo;。一下子就将她的声音淹没了。云歌一时心急如焚‐‐这场不应时的山火，若真的烧起来可是两败俱伤。

军马密集的啼声很快笼罩了街面。驰马的军吏手握长戟，沿着街道两侧快速地封锁了人群。那些原本叫嚷的妇女们都住了声，惶惶地搂紧了自家的孩子。

汉军骑兵的阵形也开始收拢，汇列成三排挡在人群前边。高耸的北城门霎时被隔得密不透风。人群减缓了移动，却个个眦目不语，街面笼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中。

一名玄甲赤衣的盛年将领带着两名副将，驰马出现在铜墙铁壁的骑兵前，高声道，&ldo;龙支北城门战时封闭，恕不能让诸位乡亲父老通过。&rdo;云歌皱了皱眉，认出这正是先前与孟珏在医书斋中说话的那个声音。

&ldo;留在城里必死于瘟疫。不如冲出去还有一条生路。&rdo;人群中有人喊道。

&ldo;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rdo;人群发出低低的附和声。

那将领将手中的戟横于马上，又提高声音道，&ldo;有擅闯北门者，斩！有再妖言惑众者，斩！&ldo;

冲在前面的居民，竖起手中的铁器与马骑推搡起来。后边的男女老少也相继向前推去。云歌被动荡的人群冲得东倒西歪，心下却极为震撼‐‐想不到百姓对瘟疫的恐惧竟使他们连官军的死令都不畏了。

那盛年将领面无半分犹豫之色，在马背上将眉毛一拧，提着戟向人群压过去。两侧的汉军骑兵也纷纷拔出了佩刀。

&ldo;中郎将且慢……中郎将且慢……&ldo;是宁管事的声音。云歌回头，看见宁管事正驾着一辆轺车奋力向这边而来。城中百姓认得他是云糙堂的人，纷纷闪避让出一条通路。宁管事一路穿过人群，不断向两旁的百姓点头示谢。到了那将领马前，他下了马车拱手道，&ldo;中郎将息怒。中郎将息怒。灾民无知，一时莽撞。不知可否给云糙堂一个面子，代朝廷施些饭食药品，以昭示我大汉朝的浩浩天恩。&rdo;

那将领的眼中闪过思忖之色，&ldo;难得云糙堂能如此深明大义，&rdo;他又转向人群道，&ldo;以后再有私言出城者，休怪赵卬不客气。&rdo;

宁管事忙大声道，&ldo;大家快谢过中郎将。谢过中郎将。&rdo;

附和者寥寥，宁管事又高声道，&ldo;明日清晨，云糙堂开堂施粥济药。明日清晨，云糙堂开堂施粥济药。&ldo;

有人悟出了宁管事话里的话，&ldo;云糙堂要施药了，瘟疫是不是得治了？&rdo;

&ldo;云糙堂要施药了，瘟疫得治了。&rdo;这话在人群中如涟漪般散荡开去，街面上紧绷的气氛霎时就淡了几分。一些百姓开始挤向宁管事的方向，纷纷喊道，&ldo;多谢云糙堂主，多谢宁管事。&rdo;

眼见着赵卬脸上有了几分不悦，宁管事挥了一把马鞭，又将那轺车赶起来，&ldo;大家散了吧，散了吧……明日早晨……明日早晨……&rdo;他的车在人群中左转右绕，冲散了人群，连那骑兵封锁的阵型也乱了。人群开始散去，街面上一片七零八落。云歌悬着的心沉落下去，也随着人群往回走。

一辆锦篷的辎车候在街角处，恰将刚才街面上的一切都收入帘后。云歌走过那辎车旁，正低头想着宁管事的许诺，车上忽有个清朗的声音道，&ldo;云大夫留步。&rdo;

错愕间，辎车的锦帘已经掀开了，一个倜傥的身影在车内笑望着他。云歌撇开头，想绕过那辎车。车内人却道，&ldo;有人在我的手卷里画了三副画，我才有胆子让宁管事许诺明晨施药。可是那个人却迟迟不来解释那画的意思。&rdo;

云歌忍不住停脚道，&ldo;那不是画，是我设计的薰阁……&rdo;

&ldo;原来如此……不过薰阁又是什么？&rdo;

云歌觉得上了当，瘪着嘴又向前走去。

孟珏的声音忽然微微有些严厉，&ldo;行医之人怎么能半途舍病人而去。师父若知你如此，必然会痛心不已……&rdo;

云歌语塞了一瞬，忍不住反唇相讥，&ldo;你又何曾是缘于悬壶济世之心，还不是为了你的生意开拓商线。对你身边的女子，你也不过是利用而已……以前如此，现在也还是如此……&rdo;云歌一吐胸中的憋闷，说完了心中又有些惴惴。

孟珏怔住，慢慢道，&ldo;所以三月说见你在廊子上呆了一会儿，才顾自走了。&rdo;他的眼中神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微笑如春风一般，&ldo;我说过你若有疑问，径直来问我，好过你这样偷偷摸摸地打探……你……还听到什么？……&rdo;

云歌气鼓鼓地向一旁望去，&ldo;我没有打探，只不过偶然听到。&rdo;

&ldo;我问你还听到什么。&rdo;

云歌思量孟珏与那人也许说到了什么军中机密，忙道，&ldo;多的也没了。我听到你说要开拓中羌商道通达西域，又听你说对身边之人并无&lso;谵念&rso;，便气得出来了。&rdo;

孟珏察言观色，眼中隐着的一丝紧张渐渐散去。末了，想想云歌的话，明白了她说的身边之人指的是谁，脸上的笑意却不易察觉地深了，&ldo;有人说过她做大夫，比我只好不差，望能躬行之。&rdo;

云歌屏气咬住下嘴唇。

孟珏探出车外，对云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ldo;云大夫请。&rdo;

云歌犹豫了一瞬，板着脸上了车，坐定了，又想起先前的话，&ldo;薰阁就是……&rdo;

孟珏淡淡笑道，&ldo;不急，回到云糙堂，你再依图告诉我。&rdo;

车内静下来，只听到车辕的吱扭声。云歌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她摊开手掌，一直绷紧的心也松懈下来。可记忆也顺着脚往回溜。模模糊糊的晃动间，好似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清晨‐‐许姐姐刚怀上奭儿，她们才逃离了歹人的绑架，大家一同坐在车中，车外这么纷乱，是大哥的江湖朋友正道别而去。她恍惚地将头凑近窗户，想把过去看得再真切些。却看到士兵正押着一个人走过车旁，那人不经意将头转过来，正朝向辎车的窗户，云歌一惊‐‐原来正是刚才那个小厮。云歌缩身回靠在车壁上，轻喘着‐‐哪里还有许姐姐，也再没了病已大哥……这是神爵元年了。

&ldo;他是云糙堂中的小厮瑞芸，长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rdo;身旁孟珏轻轻道，&ldo;堂中会在合适的时间出面将他保出，你若在云糙堂再见到他，不要显得太惊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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